姜南微压低了声音:“如意,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事,在马车里趴好,不要乱出,也不要乱喊叫。”
如意连忙捂住嘴,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下一刻,利刃划破虚空的声音传来,姜南微伸手,直接将如意按下。
与此同时,她和慕寒渊一前一后从车内跃。
锋利的箭簇将车壁射了个洞穿。
如意瞪大了眼睛,惊恐至极。
方才要不是公主殿下,只怕此刻她的脑袋,已经被那箭簇射穿。
与此同时,车外。
几十号黑衣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马车和姜南微等人围起来。
手上是锋利的宽刀,背上还有满满的箭簇,一看就跟方才那些乌合之众截然不同。
这些人身上带着冷硬的杀气。
那绝对是浴血奋战过的人才会拥有的气息。
“赵家人终于忍不住了?”
慕寒渊冷笑一声,望着领头那人,好似对此时此刻被围堵,一点也不意外。
那为首之人,甚至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期待。
而且,慕寒渊是如何知道,他们受何人指使?
不过眼下这也不重要了。
因为死人,知道的再多,都无济于事。
领头那人抬起右手,向下一挥。
下一刻,乱箭齐飞,全部朝着慕寒渊、姜南微,还有明河三人而来。
“主子小心!”
明河高呼一声,抽出手中剑,飞旋格挡,半数箭簇几乎全被他斩落于地。
慕寒渊和姜南微这边也不含糊。
这一路走来,两人虽鲜少动手,但从实力而言,却远比明河还要厉害。
第一轮进攻,几乎在眨眼间便被化解。
为首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姜南微的身手如此之好。
他本以为,就算慕寒渊和身边的护卫武功再高强,也无法周全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和婢女。
如今看来,这些人都是难缠的主。
但难缠又怎么样呢?
主子说了,要他们的命。
那他们就只能死在这里!
“一个活口不留!不要让他们走出白州!”
为首的黑衣人发布最后的命令,第二轮箭簇齐飞之际,十几名黑衣人飞身上前,举刀围攻三人。
三人功夫再高,赵家派出的人手也不是酒囊饭袋。
一时之间,十几道黑影乱飞,混乱胶着。
“枉费赵静海号称战神,没想到也只会使这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
姜南微一剑刺穿一名黑衣人,抽出利刃的同时,抬脚踹飞旁边偷袭的人。
殷红的鲜血溅了她一身,就连白皙的脸上,也满是血珠。
黑影不断倒下,交战的人手越来越少。
为首那人目光越来越凝重,从背上的箭囊里抽出一根箭,挽弓张弦。
对着姜南微瞄准。
慕寒渊的这个幕僚,深藏不露。
既如此,便先杀了他吧!
黑衣人手指一松,利箭破空。
姜南微正在迎击对面的两个黑衣人。
战况焦灼,容不得她分心顾及旁的事情。
她觉察得到身后有人偷袭。
可此时若是避让,定会给对面的人露出破绽。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一念间。
姜南微一咬牙,手中长剑横扫而过,一剑划破了两名黑衣人的脖颈。
血珠飞溅,降落一场血雨。
姜南微来不及欣赏,长剑在手中转了个弯儿,就要转身扫开背后的偷袭。
却在下一瞬,看到有银光闪过。
“铛——”
一声脆响。
箭簇被直逼落在地。
旁边还有一枚银色暗器,半截扎入地面。
是慕寒渊!
姜南微骤然转头,向他看去。
却见慕寒渊足尖在地上一点,在一瞬间迸发出强大的爆发力。
整个人宛如闪电一般,冲着方才放冷箭的黑人首领奔袭而去。
“嗤——”
那黑衣人甚至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慕寒渊从心口直接刺了个洞穿。
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那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意识涣散之际,他听到来自地狱的阴冷之声在耳边响起。
“所有想动她的人,都得死!”
说完这话,慕寒渊猛地抽出长剑。
“砰——”
那人失去重心,整个身子砸落在地,惊起一地灰尘。
“废物!”
慕寒渊冷嘲一声,转过身来。
“谁还想送死?继续上!”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握着长刀纷纷后退。
方才被慕寒渊杀死的首领,是他们当中功夫最高的人。
可几乎眨眼之间,就丢了性命。
对上慕寒渊的时候,他甚至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
几人惶恐至极的看着杀红了眼的慕寒渊。
这不是人,是杀神,是罗刹,是地狱来的恶魔!
这一刻,他们终于知道,大将军为什么会战败,为什么会输给这样一个年轻人。
“怎么,怕了吗?”
慕寒渊一步步向前,几个黑衣人步步后退。
忽然,慕寒渊停下脚步,手中剑直接插入身前地面。
剑柄随着半截剑身晃晃悠悠。
“若是怕了,就回去告诉赵静海和他的好儿子赵明銮,是男人,就别老玩阴的,只有上不到台面的东西,才会整日里耍这些小把戏!”
“今日这场刺杀,本王记住了。有朝一日,定会让他们父子百倍偿还!”
“滚!”
慕寒渊一声冷喝。
黑人顿时魂飞魄散,四散而逃。
转眼之间,只剩一地尸首。
慕寒渊淡淡的扫了一眼,转身来到姜南微身边。
再开口,已从先前的冷硬阴鸷,变得温和紧张。
“南微,你没事儿吧?刚才可有伤到什么地方?”
“我没事。”姜南微摇了摇头,“刚才多亏你及时出手,所以并没有受伤。”
“那就好。”慕寒渊放下心来,“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擦去姜南微眼尾染上的血珠。”
粗粝却轻柔的触感传来,留下一阵酥麻。
-
一场恶战过后,除了车里趴着的如意之外,剩下三人衣服上都挂了彩。
明河驱车找到水源,几人在河边简单洗漱一番,挨个上车换好衣服,不多时,又恢复了光鲜亮丽的样子。
大树下,慕寒渊将水囊递给姜南微。
“这些应该是赵家拍来跟随的最后一批人,比想象中要多一些,好在也就到此为止了。”
当初从燕都离开的时候,两人就知道,赵静海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放他们走。
但碍于燕帝,赵家也不敢轻易在临近帝都的地方动手。
这一路走来,赵静海派来的人一路尾随。
慕寒渊和明河零零散散的处理过几个,剩下的,便由着他们一路跟随。
直到现在,眼见要出大燕,这些人终于全部露面。
选在白州这样的地方动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可以嫁祸给那些积久成弊的流寇。
那些人是这样想的,慕寒渊和姜南微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赵静海自作聪明,这一次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他的人死在白州,就算真要借此生事,也跟咱们无关。到时候,他到底是怪流寇,还是怪大周?”
姜南微喝了一口水,抬起手背擦去唇角的水渍,扬起一抹笑意。
“燕国现在,可不敢对大周叫嚣呢!”
也正因此,只能吃闷亏罢了!
-
燕都。
看完飞鸽传书,知道了发生在白州的种种事件之后,赵静海气得当场砸碎了博古架上的前朝白瓷。
“这个慕寒渊,这个慕寒渊!他真是太嚣张了!要我好看?!行啊!我就等着看!看他如何要让我好看!”
“父亲,您先消消气,慕寒渊此人阴险狡诈,如今虽被他胜出一筹,但我们好在知道了他的动向。”
赵家长子赵明銮心生一计。
“此行看他的动向,应当是前往大周。这慕寒渊是姜国的主心骨,如今他人不在姜国,那不是正好给了咱们趁虚而入的机会吗?”
“以往咱们还需调虎离山,可如今这老虎自己从山里离开,岂非天助我们?”
听到儿子这话,赵静海略一思索,“你说的这,倒真是一个好机会。晚些时候,我就进宫面圣,亲自和陛下提及此事。不过还有一件事也值得注意。”
“先前,我倒是小瞧了慕寒渊身边那个瘦弱娇小的幕僚,以为他只是恰好因为懂点儿陶瓷,这才入了陛下的眼,得了住在宫中的机会。”
“现在看来,这幕僚才是疑点多多,深藏不露。是这,你派人下去仔细查查这个人,瞧瞧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如今慕寒渊身边的变数越多,我们的胜算就越小。所以一定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赵明銮闻言,恭敬的行了一礼。
“父亲放心,儿子定会将此事办妥。”
“很好!”赵静海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这一次对慕寒渊下手,的确是他们失败了。
不仅如此,还赔上了那么多杀手的性命。
若是就这么算了,那可不是他赵静海的行事作风。
“避得过初一,避不过十五。这次慕寒渊若真的去了大周,我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赵静海一拳砸在几案上,实木的桌面出现裂痕。
等慕寒渊死在了大周,姜周两国的梁子,就算是彻底结了下来。
再有甚者,借大周之手吞并姜国,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慕寒渊必须死!
-
与此同时,姜南微和慕寒渊等人也踏上了大周的土地。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中州大陆也是如此。
数年前,周燕姜三国原本一体,后来藩王作乱,群雄争霸,先是分裂成五国,后来才逐渐有了如今三国鼎立的雏形。
纵然各国习俗法治等各有不同,但从本质上而言,皆是同根同源。
大周地处东南,和居于西北的大燕,以及处在中间的姜国在地理上有所不同。
大燕多风沙草原,民风彪悍,水源颇少。
姜国则位于平原,西侧多山峦,天气相对干燥,但水源相对充足,土地适于开垦耕地,百姓们也多质朴纯良。
而到了东南的大周,此处多河流湖泊,空气湿润,土壤丰沃,地势平缓,人们出行也多靠船只,且海上贸易发达,多的是奇珍异宝。
所以三国商户,尤其喜欢来大周采买一些舶来品。
大周的商业也由此逐渐发达,百姓和国家逐渐优渥,成为三国之最。
前世姜南微也来过大周。
但那是随着周祈晟一起。
彼时仓促赶路,压根没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欣赏大周的山河风光。
如今重走一遭,和慕寒渊同行,为着同样的高远志向,再看周围这些景象,却又别有不同。
站在画舫之上,迎面吹着晨风看湖面波光粼粼,姜南微的心也跟着畅快起来。
这时从身后的船舱里,打帘出来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
瞧见姜南微之后,当即拱了拱手上前,热络开口。
“魏公子也出来吹风?”
姜南微转过头,瞧见此人模样,顿时拱了拱手。
“乔老板早。”
“原以为我这老年人是睡眠少,会是第一个醒来的,万万没想到魏公子这样的年轻人也如此少眠。”
“昨夜睡得早,今晨便醒得早了些。乔老板如今正当盛年,可算不得老者。”
“哈哈哈哈!”
乔松安听到这话大笑起来,“魏公子可真是个妙人,样貌好看,说话也好听。”
姜南微笑了笑,没有再开口。
这个乔松安,是几人当初在白州大周码头遇到的商人。
先前说过,白州一分为二,一半为燕国所属,一半为大周所有。
大周航运发达,水路便捷,从白州码头,沿着沅江一路向东南而下,十日之内便可抵达大周帝都。
也正因此,为了防御安全,边关交界之处,所有通行的航运画坊船只,都只有官造才有资格。
入境过两州之后,才可以使用私人船只。
乔松安便是此行与姜南微慕寒渊同乘官造画坊的人之一。
因为走南闯北,此人是个自来熟,跟船上所有人都能搭上两句话。
这不,如今见到姜南微,也能跟着客套两句。
“我听魏公子口音不像是大周人,也不知你是做什么生意。”
“我是姜国人。”
在这一点上,姜南微并不隐瞒。
“今次出门是头次尝试着做生意。不过话说回来,说是做生意,其实更多还是想跟着家兄出来见见世面。听说大周帝都即将拍卖一颗价值连城的南海珍珠,正好家里头老人过寿,便想着看一看能不能有这个运气,夺得彩头,可以博得长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