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原来是梦。”
他喃喃收回手，遮盖住眼睛。
“……幸好是梦。”
他梦到时菁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后转身离开，去了很远的地方。
不管他如何奔跑，都无法靠近对方哪怕一步。
这时护士推门而入，他下意识喊了一声。
“菁菁？”
话先出口，他再转头看去。
“嗯？什么，你需要什么吗？”
护士没听清楚，以为是他手脚疼想吃止痛片。
“……”
程严青收回视线，再次闭上眼睛，只是摇了摇头，话都不想说。
他眼底的失落谁也看不见。
护士反而有些纳闷，刚刚好像看到这边有人影，她在病房里四处张望了一下，倒是没多说什么就出去了。
等门重新关上，程严青缓缓睁开眼睛。
手抓了一下，发现手机掉到旁边去了，赶紧拿起来看一眼。
蓝色的荧光映照在他脸上，但屏幕上并没有任何能温暖他的信息。
程严青看着看着，陡然眯起眼睛，他有点小生气了。
他和时菁菁已经两三天完全没有联系，从期待到不理解到生闷气，他就不该信了他那些离谱朋友的话，什么晾两天就会主动来找他了。
这再晾下去，怕不是真的要凉了。
程严青懊恼不已，各种小情绪在胸腔里撞击着，却又有些纠结。
每次都是他上赶着，就不心疼他一下吗！
“啊……”
程严青抬手捂脸，要不是手脚不方便都想翻腾起来。
但是他分明蠢蠢欲动，有点憋不住了。
第二天，时菁菁照常去上班。
季寒川和黄山都不在的日子，最忙的是陈章，完全看不到影子的那种。
秘书室仿佛陷入了新一轮的风暴，但时菁菁并不在暴风圈里。
做完自己手头的事情，她假意要送文件，顺手从包里把炎彬给她的黑色盒子取了出来。
技术部门负责的主机在下一层，这一层就只有主机室，空出的一整层都是密密麻麻的安保措施。
不过时菁菁确实有优势，因为她可以借由送日志修改批复的由头长驱直入。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秘书室会有叛徒。
“哦！是菁菁啊，辛苦你了！”
负责防火墙的工程师常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看到个人都很高兴。
“今天之内必须改出来，检测报告直接传内网给陈秘书就可以了。”
时菁菁递出厚厚一沓文件，余光扫了一眼主机室的布置。
除去这一次，她只来过一次，但只到门口。
此时进入全透明的办公室，对面一整墙的防弹玻璃里，全是在跑数据的复杂线路。
工程师接过翻了翻，有些苦涩地抓乱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
“唉，又要干到晚上。”
他长叹一声，但记起还有人在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上则是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操作了。
时菁菁也不打扰他，她手上还抱着一个蓝色的文件盒，微行一礼就要走。
但刚迈出去两步，就假意不小心被自己绊了一下，人跌倒，东西也全部甩了出去。
“你没事吧！”
工程师噔一下站起来，这摔得有点狠，怕她摔伤了。
时菁菁摆了摆手，赶紧一边自己捡东西一边说道。
“我没事，您忙你的吧，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她说完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只要对方来帮忙，她就羞愧难当似的。
工程师是个大直男，听她这么说了，还真就坐回去。
时菁菁就蹲在地上捡，一路捡到角落里。
她是趁着对方检查主机线路的时机过来的，此时防护门还没关上，估计是等会儿测试后还要进去。
“有东西飞进去了，我能进去捡吗？”
时菁菁刻意问了一句，贸然进去是不符合规定的。
工程师似乎对她很放心，随意挥了下手就说道。
“你进去吧，一会儿回去揉揉膝盖，幸好这里有防尘地毯。”
“好，我没什么事。”
时菁菁一边应着，一边就进主机房了。
余光瞥一眼几大块电脑屏幕后面的工程师，佯装捡东西，悄无声息地将黑盒子塞到了一个隐秘而致命的角落里。
等做完这个动作，她就径直离开了。
“放进去了，你答应过晚上再行动。”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时菁菁给炎彬回复。
炎彬很高兴，语调都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相当大气地说道。
“很好，我也会信守诺言，从现在起你自由了，想干就干嘛。”
“那就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时菁菁眸光清冷，说完直接挂断。
这一刻，她抓着手机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不觉得轻松。
“咦，菁菁？你怎么在这？”
路过的卢小优看到她在楼梯间，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
她手上又是拿着一些杂物，是帮别的同事顺道干的活。
时菁菁收起手机，无事发生地走出来，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卢小优很热情，毕竟只有她俩是同期，马上就发出邀请。
“今天下班后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
时菁菁依旧没回答，她都要走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里还维系什么同事情谊。
但卢小优很执着，腾出一只手硬是拉着她，不停地说。
“要不要要不要？我找到另外一家经济实惠又好吃的店，比那家麻辣烫还好吃！”
她似乎很热衷于分享，但秘书室的其他人显然都不怎么适合一起去。
时菁菁默默看了她一眼，也许是卢小优的盛情难却，又或者这是最后一次了。
人们总是对“最后”这个词格外宽容，她也不例外。
最后，时菁菁点头同意了。
卢小优开心得转圈，差点把东西甩出去，还是时菁菁抬手帮她拿了一些。
等一天的忙碌毫无波澜地过去，很快就到下班时间了。
时菁菁应了卢小优的约，两人去了附近新开的一家捞化店。
这样的小店能开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也是有点神奇。
不过客人还蛮多的，时菁菁不吃动物内脏，就只点了简单的面食。
卢小优倒是吃得挺香的，嘴巴一刻都没有闲下来过，边吃边说。
“这家店的老板是我老乡呢，我加了群在开业的时候帮了点忙，所以有优惠券！”
时菁菁安静地听着，却是蓦然抬了下眼皮，冷淡说道。
“你不用看人脸色。”
“嗯？”
卢小优正说得天花乱坠，猛地一顿，茫然地看向她。
时菁菁表情淡淡，继续说道。
“不用为了让别人便利委屈自己多干活，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菁菁，那个……我只是顺手帮忙而已，不委屈的。”
卢小优虽然还有点懵，但讪讪解释了一句，她一直很佩服自己这位同事，也很崇拜她，多少是维持点形象。
时菁菁面不改色，她低头喝了一口汤，咽下去后才抬眸看向她。
这一瞬间的眼神难以言喻，让人有点看不懂。
“听好，陈章是个很好的领导，黄山也是。”
“这个我知道啊。”
卢小优更觉得怪异了，特别直呼其名，奇怪地看了看面前这个人。
时菁菁微微拢了下眉心，似乎不喜欢被打断，紧接一句。
“如果之后有什么变故，你尽量抓住他们。”
“跳槽也更容易一点”这句话她没有说，点到为止。
卢小优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但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呢，没一会儿就乐哈哈地说道。
“怎么说得好像你要离开公司了一样啊？”
时菁菁微微敛眸，没多说什么，继续吃她的面。
这次她在卢小优还吃着的时候就去结账了，也算是还对方一顿。
等两人吃完出来，分开后，她一转身却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自由了。
可换取自由的代价，似乎直接斩断了她连接着地面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