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呜呜……”
一阵夜风袭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时菁菁此时才发现，她没有要回去的地方，也没有想去的地方。
脱离了组织，她还剩下什么？
有些失神地站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她的时间就此停止了一般。
“嗡嗡嗡……”
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机的震动声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
她以为是炎彬，想直接挂断。
可还没动呢，这通电话自己结束了，但随之而响的，是一个信息提示音。
心下咯噔一声，时菁菁还是看了。
结果，这是一条来自程严青的信息，他终于受不了了。
“你怎么搬走了，我想见你。”
“……”
每个字都映入眼帘，时菁菁眸底的光由冷色到暖色，再全部消失。
她轻吐一口气，指尖移到程严青的头像。
点开，再往右上角移动，戳了一下三个点。
界面跳出来，红色的“删除联系人”分外刺眼。
她盯着这五个字看了许久，眉头一皱，就准备点了。
可在这个时候，程严青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你不来，我就哭给你看！”
这句话似乎激活了她某部分的记忆，眼前立刻浮现出对方脆弱的模样。
也许是出于内心的愧疚和虚无感，她停滞了一下。
最终那一下没有点下去，心软了。
默默收起手机，时菁菁转身没入夜色，混入普通人中间。
是啊，她已经不需要再做“有意义”的事了。
两人没有约定时间，时菁菁第二次抵达医院时，因为路上堵车，是一个小时后才到的。
不知道是等生气了还是绝望了，她二次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看到程严青依旧在睡觉。
这会儿医院里的人还有一些，至少护士们还没换班，
之前也许是有谁来过，门是开着的。
她走到门口，停留了片刻。
和昨晚同一个位置，甚至对方也是同一个姿势。
不同的是，这次手机不在他手里，而是丢到了老远的柜子上，他自己够都够不着的那种。
“……”
时菁菁微微抿了下薄唇，这次很容易就迈开了步伐。
一步一步，来到程严青身边。
但这种灯光下，就连她的影子都落不到他身上，只是禁锢在自己脚边。
她垂眸看了看毫无知觉的这个男人，忽然弯下腰，近距离地看着他的脸。
近到对方脸上的小绒毛都能数得清楚，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像小狗狗一样。
时菁菁看着看着，下意识伸手。
但指尖快碰触到对方的瞬间，却是犹豫了。
她卡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不该离对方这么近。
可在她抽身的过程中，程严青忽然囫囵地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过身去。
这下就变成后脑勺对着她，毛茸茸的。
因为头发变长还没去剪，压久了就变得乱蓬蓬的。
时菁菁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兴许是没有面对面更好做点什么。
她这次直接伸出手，轻轻撩起一缕发梢。
鬼使神差地俯身，将鼻尖凑近。
这应该是她随后一次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香味了，就很奇怪，明明更重的理应是医院的消毒水味。
但程严青身上香香的，像一头刚洗完澡的大型犬。
这个比喻就连时菁菁自己都觉得出奇离谱，她微微叹了口气。
随着几不可闻的吐息，最后一根发丝也从她指尖掉落。
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在她内心也同时坠落了。
她微微拢了下眉心，忽然觉得没必要等对方醒来，直起腰转身要走。
却在这时，背后陡然传来一句。
“这么就走了？”
时菁菁的脚步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原地。
“咯吱”一声，程严青重新翻了过来，他一开始是真的在睡觉。
但似乎连头发被对方碰触都本能有感觉，弄得他心神难耐，就醒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朝思暮想的背影，目光有些复杂。
既高兴又怨怼，还隐约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沉。
时菁菁没有说话，但似乎也没有转身的打算，甚至脚尖在微微发力，随时可能离开。
程严青有些遭不住了，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烦躁得直接伸手，一把从后面抓住时菁菁的胳膊，将人拉回来。
不由分说，摁倒在狭窄的病床上。
他还故意将自己打石膏的那只手摆在朝外的床沿，似乎是故意给她看的，那只打石膏的脚也固执地圈在她旁边。
用石膏阵挡下她的去路，有点抽痛也全无关系。
时菁菁震惊地看着他，瞪大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但她还真的是为了避免弄伤程严青，所以没有马上推开他翻身起来。
“你会受伤的，起来。”
“我的心早就碎成一片一片了，你怎么才来？”
程严青扁了扁嘴，说着就越靠越近，多少是有点有恃无恐。
“我……”
时菁菁别开视线，面对面的时候有些狠不下心说要离开，就决定不说，哄一哄再悄悄消失。
可她还没编出什么由头，程严青另一只手没有受伤的手陡然抓住她的下巴。
正过来的瞬间，低头吻了她。
头顶的灯晃得人有些眼神迷离，时菁菁并没有被压制住，却又动弹不得。
久违的温度侵入她的口腔，她似乎才是那个渴望的人。
唇齿间的空气在升温，程严青低沉地喘了口气，却是冷不丁分开。
他还不想在医院这么没情调的地方搞，一个吻就够了。
“我跟你一起走。”
他近距离看进时菁菁的眼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没头没尾地丢出这句话。
“……”
时菁菁微微蹙起眉心，情绪难辨地看着他。
她不清楚这个男人是出于什么心理才这么说，但如果知道她之后会永远离开，就不会是现在这种表情了吧。
她微微沉眸，淡淡道。
“去哪儿？”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的家人朋友根基都在这。”
时菁菁微微偏过脸，对方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耳朵的红晕尚且未消退下去。
程严青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的笑依旧很爽朗。
“傻不傻，所以啊，我不欺负你。”
他说着再次低下头来，几乎快含着时菁菁的耳珠，低声笑着说道。
“要么去你的地盘，要么，随你喜欢选个地方。”
“……”
听到没心没肺的这句话，时菁菁突然沉默了。
说不动心是假的，从来没人和她说过这种话，应该说，没人这么对她一再让步。
即便是从小到大的同伴，也只是在逐利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可是她能回答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耳边猝然想起炎彬说的那些话，如果程严青知道她做了什么，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吗？
时菁菁有些苦涩地闭了闭眼，她得让对方死心才行。
但刚要开口，程晓的声音竟是猛地从门外传来。
“哎哟妈呀，累死我了！”
程严青愣了一下，下意识和时菁菁对视一眼。
时菁菁脸上的慌张毫不掩饰，她并不想被看到在这里。
眼见着大魔王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程严青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指了指门后。
时菁菁点了点头，迅速起身藏进去。
程晓拎着程妈妈的爱心汤过来，她还不知道宣城的事情，因为黄山在那边做了保密工作，封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我去，你这不是好很多了吗，装虚弱啊，都会耍杂技了。”
程晓一进来，看见弟弟诡异的姿势，鄙夷地看了看她。
程严青人畜无害地咧嘴，余光看了门后一眼，面不改色，在线撒娇。
“姐，你拿了什么给我？真是辛苦你了，真是我的好姐姐。”
“要死啦你，黏糊糊的，晚上给你上错药了？”
程晓本来要去柜子那边弄汤，但如果走过去就会发现门后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