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种人，哪儿配得上喜欢林先生，只能说是钦佩。”孙铭一脸崇拜，毫不吝啬对林正初的赞美之词，“林先生经常说：‘要让更多的孩子顺利长大，人类才会有未来’，他还说过...”
江莱感到心脏被人猛揪了一下，她表面带着笑，像是在静静听着孙铭说话，指尖却已经狠狠掐入手心。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强行把她带回到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天也是下着雪，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坐在窗边的书桌旁，正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很快用线条勾勒出一个建筑的雏形。
在他身后，还没桌子高的小春来正悄悄靠近，她屏住呼吸，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前进。
男人的目光并没有离开本子上的线稿，他神情专注，嘴角噙着笑，“小猫头鹰，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春来被吓一跳，然后直起身，嘴一撇，“你用‘灵感’，犯规！”
男人放下笔，将轮椅转过来，膝盖以下的裤腿空荡荡的，一双金色的眼睛满是笑意，“我没用‘夜幕’。”
“那你怎么发现我的！”春来不信，梗着脑袋问。
男人把春来抱到大腿上，指着书桌上的黄铜笔筒，“你看这里。”
春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歪头去看笔筒，磨到发亮的金属面就像一面镜子，映出她不服气的脸，“...又输了。”
“没事，下次再战，总会赢的。”男人将本子往前翻了两页，“来，帮我选选，喜欢哪一个？”
页面上是几个不同外观的建筑线稿。
“干什么用的？”春来一页一页翻过去。
“给一些孩子们住。”男人用手臂圈住怀中的小女孩，“有的比你大，有的连路都走不稳。”
“为什么他们不和爸爸妈妈一起住？”春来抬头问，圆圆的琥珀色眼睛澄澈见底。
“因为他们根本没见过父母，或者是父母没有能力将他们抚养成人，寒潮对普通人的影响很大，他们远比我们艰难，”男人轻刮春来的鼻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小猫头鹰一样，每天吃热乎的饭，睡软软的床铺，还能趁着爸爸工作的时候偷袭。”
“就是一个能让人吃饭睡觉的地方呗，”春来听的似懂非懂，她把手指放在一个圆顶建筑的草稿上，“爸，我觉得这个好！”
“嗯，我也觉得不错。”男人撕下这一页，摇了摇桌面的铃。
屋门被推开，一个书生气十足的青年走进来，他微微颔首，“春原先生。”
“春来，去把这个给小林。”春原将草图放在春来手里。
没等春来从父亲腿上跳下来，青年林正初已经快步走上前，双手接过草图。
“正初，儿童庇护所就参照这个建造吧，有能力者参与的话，应该不难实现。”春原说，“细节你决定就好，这是你擅长的领域。”
“好的，春原先生。”林正初并没有看草图，直接折起来放进上衣口袋。
“你也对建造儿童庇护所有异议吗？”春原看穿了林正初的想法，他语气温和，却毋庸置疑。
林正初犹豫片刻，“是的先生，我不明白，寒潮死了那么多人，怪物每天都在想办法闯入基地，基地里资源已经这么紧张了，孩子又无法提供劳动力，为什么还要特意建造这样一个地方？”
“比起寒潮刚来的时候，我们现在有基地当屏障，对怪物也有所了解，不久后或许就能利用怪物生产物品，没错，一切都很艰难，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相信基地内早晚可以实现自给自足。”春原说。
“那完全可以等到那个时候，再建造儿童避难所。”林正初说。
小春来不明白父亲在和人讨论的问题，她感到有些无聊，不自觉的在父亲腿上东张西望。
春原意识到女儿坐不住了，他翻看笔记本，找到记录草药功效和特征的一页，然后把本子递给怀里的小女孩。
春来眼睛一亮，很快被各种手绘插图吸引，认认真真研究起来。
林正初微微皱眉，不理解为什么基地执政官要给一个小屁孩看这些珍贵的笔记。
“小林，至今为止，孩子的死亡率，有多少？”春原一只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轻轻敲打桌面，“你在我身边有段日子了，应该说得出来。”
“七成，甚至更多。”林正初脱口而出，“绝大多数是不足岁的弃婴。”
“那就是了，人类进化至今，看似掌握了很多，但面对自然的力量时依旧很脆弱，纯血统能力者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些孩子。”春原始终淡淡的笑着，“我相信基地总有正常运转的一天，但我不知道，那一天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寒潮会持续多久，天气会冷到怎样的程度，更不知道人类要在这样的基地里困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我都不知道。”
“您的意思是？”
“如果按照你说的，等一切走上正轨，我们再去考虑孩子的问题，那就等于将这些孩子判了死刑，数年之后，基地内的人口年龄分布很可能会出现断层，到时候谁来让基地继续运转？暮年的老人？还是未成年的孩子？”春原看向窗外，“就算我们把基地建设的再完美，没有人，一切都是空谈。”
林正初微微一怔，“这...这我并没有想到。”
“当下就是建造儿童庇护所最好的时机，将基地所有十六岁以下的孩子集中在一起，为他们免费提供基础生活必须的内容，至少不要再出现小孩子饿死、冻死在街头的事情，”春原说话间看了眼春来，“等基地内资源充裕了，再逐步把医疗和教育纳入其中。”
“如果我们将孩子统一管理，解决孩子们吃饭看病的问题，不仅孤儿会得到帮助，一些无力抚养孩子的父母也能减轻压力，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基地建设上，遗弃的情况或许也能有所好转，”林正初快速思考着，“最重要的是，这样做短时间内或许会带来不满，但长久看来，反而会让人们更信任基地。”
“孩子会让人们觉得有希望，在这末日般的世界里，希望很重要，每一个孩子，都是我们的宝贝，目前我们没有能力提供太多，但至少要让他们活下来，基地需要更多的人，更多属于基地的人。”春原把手放在小春来头上，轻声说：
“要让更多的孩子顺利长大，人类才会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