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莱把回忆从脑海里挤出去,目光重新聚焦在滔滔不绝的孙铭身上。
孙铭并没有发现江莱的异样,还在讲着儿童庇护所在寒潮中是如何有前瞻性,又赞叹林正初是一个多么负责的基地执政官。
一直等他说累了,江莱才开口:“你在儿童庇护所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无非是正常吃饭睡觉锻炼,还有定期体检,那个时候家家都穷,在家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孩子身体又弱,不生病才怪了,”孙铭说,“但儿童庇护所不一样,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很多孩子都在那儿住到成年呢。”
“那你为什么半年就回去了?”
“还能为啥,我妈和我姐想我呗,我爸倒是烦我烦得不行,”孙铭望着洞穴顶,“林先生挺想让我留下的,之后还找过我家好几次,希望我回去,但我妈说什么也不让。要是当初我留在庇护所,说不定就能成为林先生的助手了。”
“助手?”江莱饶有兴趣的问。
“对啊,当时有个和我同时进入儿童庇护所的孩子,名叫唐渊,他父母都不在了,所以一直留在庇护所,后来便成为林先生的助手。”孙铭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他肯定和林先生学了不少东西,不然怎么会成为执政官候选人。”
唐渊这个名字江莱并不陌生,据说林正初还没退休时,就已经把大部分基地管理事务交付于他,名义上是执政官候选人,其实做的就是执政官的事儿,只不过尚未和林正初举行正式的交接仪式而已。
“除了那个唐渊外,庇护所其他的孩子,后来都去哪了?”江莱问。
“这我还真不知道,除了唐渊,没再听说过其他人的消息,估计都和我一样,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吧,”孙铭愣了一下,“怎么想起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而已,”江莱若有所思,“这位林先生,我真是想见见啊。”
“那还不容易,我每次回家都要去拜访林先生,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呗?”孙铭说的有点飘,“你这么厉害的人,在曙光肯定会受到重用。”
江莱眼眸微动。
“你小子少吹了,人家林正初根本不稀罕正眼看你。”郑勋隔着篷布帘插嘴。
孙铭浑身一个激灵,转头嚷,“偷听可耻!”
“江莱妹子,我进来了啊。”郑勋没搭理孙铭,他侧身走进来,对江莱说,“熬了肉汤,喝不?”
“当然喝啊,”江莱笑道,“刚才就闻到香味,馋的不行。”
“得嘞,马上给你端来啊。”郑勋用膝盖顶了顶孙铭的后背,“说你傻你真傻,人家姑娘刚醒来,你也不说给人家端杯水弄点吃的,坐这里聊什么林正初,你脑子怕是缺根弦。”
“...我现在就去!”孙铭起身,拍了拍裤子,刚掀开帘子就迎面撞上沈骁,“老板!”
沈骁一手端着肉汤,一手拿着干粮。
孙铭伸出手,想从沈骁手里把碗接过来。
“没事,你们都歇着吧,这里我来。”沈骁避开孙铭的手,朝他点点头,然后看向江莱,“醒了?”
“刚醒。”江莱回望着沈骁。
“醒了就先吃饭。”
“好。”
“吃完再聊。”
“嗯。”
孙铭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郑勋狠狠推出篷布帘,一路推到篝火旁才停下。
“老郑你干嘛!”孙铭压低声音,不满的说。
“不干嘛,看不出来我俩在里面多余啊,”郑勋拍了一把孙铭的脑袋,“嗯,果然脑子缺根弦。”
不止是老郑,惊蛰也觉得自己现在很多余。
大狗趴在地上,视线在沈骁和江莱之间反复横跳。
他俩各自扯着汤碗的一边,都不松手,也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不知道心里都在想什么。
这个沈骁,怎么又赖着不走,肉汤凉了就不好喝了。惊蛰心想。
“刚才不是说馋的不行,还不喝?”沈骁率先打破沉默。
江莱眼眉一挑,“沈队长倒是把碗松开,不然我怎么喝?”
“看你手抖的厉害,碗这么烫,端得住吗?”沈骁目不转睛的看着江莱的眼睛,“汤洒了是小事,别再把你烫到。”
“沈队长阔气,汤洒了都不心疼,这可是肉汤,多珍贵啊,”江莱手上用力,把碗往回拉,“劳您费心,我端得住。”
沈骁没有松手的意思。
“怎么,沈队长也馋这汤?”
“汤有什么可馋的。”
“那你端着不松手,是几个意思?”江莱笑,“想喂我啊?”
“是有这个打算。”沈骁说的一本正经,不像在开玩笑。
“我伤的是脚,端碗用的是手,”江莱直面沈骁的目光,“沈队长小题大做了不是?”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手抖的像筛子似的,就差没把碗扣地上,还好我接住了。”沈骁稳稳端着碗,从容不迫的说,“你要有作为一个伤员的自觉,逞强也换个时候。”
“手抖了一下就亲自喂饭,那要是我折个胳膊断个腿,沈队长岂不是要屈尊纡贵,帮我沐浴更衣了?”
“你如果有这个需求,也不是不可以。”
“看不出,沈队长这么贴心的。”
“这叫关爱队员,我是队长,应该的。”
“吃个饭都要管,当猎隼队员真难。”江莱无可奈何的笑笑,“沈队长想问什么快问吧,问完了我好吃饭,别憋着了,看的累。”
沈骁的确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一时不知道从哪儿问起。
眼前的姑娘脸色苍白如纸,双手倔强的不肯松开汤碗,可手指却颤抖着,明显是体力还没恢复,看似柔和的双眸里透着一股子警惕,像是随时要冲锋陷阵一样。
沈骁心下一软,终于松开手,“算了,你先吃饭,吃完再说,身体重要。”
江莱感到汤碗另一边撤了力气,满意的笑了笑,端起来刚准备喝,手顿了顿,又把碗放下,摆在身旁,“还是沈队长先说吧,您这么盯着我,我吓都吓死了,哪儿喝得下。”
沈骁自觉拗不过她,犹豫再三,开口道:“伤,怎么样了?”
“还行,我的药见效快,应该很快能恢复。”江莱瞧了瞧脚上的绷带,“就是包扎的人手艺不太行,包的太丑了点。”
“那还真是抱歉,”沈骁说,“你的脚是我给包扎的,凑合看吧。”
“是吗,”江莱故作惊讶,“条件有限,也只能凑合了。”
沈骁沉默了一阵,他上半身微微前倾,胳膊肘架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扣住,眼睛先是看着地面,又抬眸望向江莱,“后腰的纹身,挺别致。”
江莱没答话,直勾勾瞅着沈骁。
沈骁被盯得不自在,“那会儿你昏迷不醒,身上又都是伤,我不能不管。”
“还看哪儿了?”
“嗯?”
“我问你,”江莱一字一顿,“还看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