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均脸色阴郁地出了房门,经过小花园时,正看到奚庭筠练剑。
徐佑安站在一棵香樟树下,抱臂而立,看得非常入神。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干脆驻足而立。
奚庭筠余光瞥见,收回手中的长剑,对着这位世兄点了点头。
“钱世兄,铺子上可还好?”
今日一早,胭脂铺的事,他们就都知道了。
尤其是李夫人,正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要让知县李立成将钱家人都抓起来。
替她报仇!
钱均不想多谈,之前见面都是一脸温和的他,眉间已经沾染了淡淡的阴郁,眉头高高蹙起,其中的苦恼不言而喻。
“还好,我正在想办法。”
“让你们看笑话了。”
奚庭筠赶忙摇头,一阵夏风带过,撩起一股浓郁而熟悉的胭脂香味。
钱均停下要走的脚步,转身回头,定定看着奚庭筠,“你擦养颜膏了?”
这话问的极其不礼貌与突兀,奚庭筠一愣,与慢悠悠走过来的徐佑安对视一眼。
“养颜膏?哦,没有。不必担心。”
她只是对那毁容的养颜膏感兴趣,这才打开徐佑平早就买好的那份,捻在指间研究了一番。
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
钱均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看着奚庭筠的眼神颇有几分难以言喻。
“不用也好。”
“那种废品,配不上世妹你!”
看见奚庭筠干干一笑,钱均也是嘴角一撇,带着笑意,拱手就大步离开。
风将小花园里的落叶与黄花都卷了几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轻轻地落入湖水中。
“这个钱均,你或许应该离他远一些。”
徐佑安若有所思地盯着钱均消瘦的背影。
“怎么,他有问题?”奚庭筠倒没往别处想,同样看了看钱均离去的方向。
年轻人身形中等,体格消瘦,或许是因为今日之事。
在她看来,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徐佑安摇了摇头,“不确定,只是直觉罢了。”
作为将军,他没有证据也不敢轻易下定论,但是无数次征战所锻炼出来的直觉,却令他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奚庭筠挠挠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一间昏暗的密室中,男子的脸在火光下明灭不定,脸上的神情阴暗无比。
“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一定是!”
黑雾不知道从哪里绕了出来。
此时,整体已经隐约可见女子身形。
身材高挑,一身黑衣,只是面上仍是被团团黑雾笼罩,看不清具体的面容。
她声音清雅,轻轻笑了,“哪里错了?”
男子咬着唇,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疯狂摇头,仿佛已经有些入魔,“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忽然他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扑通一声跪在女子面前。
眼睛通红,神色疯魔。
“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你告诉我!哪里错了?!”
“你告诉我!”
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围着自己。
虽然从不见真面目,但是他总觉得这人是有大能耐。
女子闻言,又是一笑,“嘻嘻.....”身形重新化成一团黑雾,在男子身边绕了几圈。
她的声音清雅甜美,笑声更是让人心醉。
但是说出的花,却令男子心凉。
“可惜的是,我也不知道啊.....”
这也算实话,她确实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弄。
而从头到尾自己要的,都只是那些杀戮与黑暗罢了。
“不!你怎么能不知道?!”男子激动起来,不断摇头。
“况且,这还是你告诉我的方子!”
“你这样说,一定是在骗我是不是?!”一定是的。
“哈哈哈,可怜的凡人.....怎么,难不成,如今一切都想赖给我?!”
黑雾倏地俯冲下来,重新幻化成女子,那张被烟雾缭绕的脸直直地怼到男子面前。
原先清冷的声线变得苍老可怖,宛若上了年纪的老人,语气满满都是讽刺。
“怎么,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己想得到的!?”
“如今出了岔子,就应该由你自己想办法。”
随即,那黑雾又叹了口气,百无聊赖似的。
“如今这游戏,可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她转了几圈,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发出叮铃的响声,
“罢了,这里便留给你自己玩吧.....”
男子被一通讽刺,面色涨的通红,语无伦次起来,“不,你不能抛下我!”
“你要去哪儿.....”
“你走了!我这里该怎么办!”
他的语气充满茫然,期盼着面前的人或者说是魔,能帮自己一把。
可惜黑雾毫不理睬,径直散去,徒留下可怖的寂静。
与一个已经疯狂的男人。
半响,他突然抬头,眼睛亮的吓人。
.......
而这一切,奚庭筠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正忙着安抚捂着胸口,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钱老爷。
卿烟坊因为百姓的状告,早就被贴了封条,关门停业了。
那些养颜膏也被收走,以做调查的证据。
“钱伯,您别太过伤心,我们相信只要调查清楚,到时候,铺子定然还能再开起来的。”奚庭筠端了一杯水,钱老爷轻轻抿了几口,就摇头拒绝了。
“世侄女啊,你不知道啊。”他长长叹气,“这做生意啊,一朝名声毁了,再想站起来,可就难了呀!”
“都是怪我,明知道你世兄不是做生意这块料,还要将这份家业交给他!”
“这可好,不光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钱老爷是真的伤心,一大把年纪了,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当初铺子被卿颜坊打压,生意不如一天。我想着,老手艺,老方子可能确实行不通了。还不如关了算了。”
“可是,那日均儿说找到一份胭脂古方,定可以挽救。”
“唉,我也是鬼迷心窍,才让他一试。”
“哪知道会料到如今这种地步啊.....”
“现如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奚庭筠默默听着,末了,轻声发问,“那钱世伯可知,这古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钱老爷刚要回答,房门却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