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明
秋雨打在院中树叶上，连绵有声，引的人愁绪不绝。
“怎么，还在担心肖一？”
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春娘扬眉调侃，“怎么，曹公又让你来劝我？”
“不然呢？”进屋的女子坐到窗边，寻着春娘刚才的目光望去。
“你若不来，曹公也不会为难。”
“虽然你不喜欢，但我若是不来，连院子都出不了。再者，夫君处境艰难，我不能给他惹麻烦。”
春娘笑道，“吕布用严氏性命，向曹公投诚，哪里会处境艰难？”
“你莫要胡说，夫君为保全我和夫人的性命，不得已向吕菁出手，但夫君没想过害夫人。”貂婵连忙摇头否认，似乎想起什么，眼中闪过愧疚，头撇向一侧，继续道，“曹公离府前，说起那个叫肖一的将领出了状况，吕菁那边形势不好。看曹公心情较前几日好很多，怕是战局已经明朗。若曹公胜，你可愿归降？”
“自然是愿意。”
见春娘答的顺口，貂婵无奈，“我想起前几日你说过的那句话。”
同是聪慧圆滑、曾以色侍人的绝色女子，抱着闲来无事、套点话，顺便打发时间的心态，春娘与貂婵倒是能聊到一块。
“我说什么了？”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说真的。”
不过，哪一句是真的，是归降曹公，还是说骗人？就不清楚了。
“嗯，我就这样回禀曹公。”
二女一阵嬉笑，貂婵又道，“曹公还说，只要肖一没被吕菁害死，他会尽力将她救回来。”
春娘挑眉，“战事又开始了？”
“应该是。”
“吕布也去了？”
“不清楚。”貂婵上次见到吕布，还是三天前。因为严氏之死，吕菁的威胁，曹操没有太过逼迫貂婵，但限制她与吕布接触。
提到战事，二女都沉默下来，各自盘算与担心。忽然，一道人影从另一处窗户潜入房内，躲到屏风之后，混着雨水拍打屋檐的声音，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门口的守卫。若非窗边残留的少许水渍，春娘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春娘扬手，打了个哈欠，“不想这些事了，最近疲懒的厉害，只想睡觉。”
貂婵笑着摇头，“本想和你多聊一会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赶人。”
“只要你愿意，以后有的是机会。”
貂婵双眼一亮，“说好了。”
春娘慵懒地将人送到门口，交待护卫说自己要睡觉，将门阖上，走到屏风后面。看清来人，满脸喜色，“史阿，你怎么会在这里？”
潜入府的，居然是消失多日的暗卫首领、吕菁麾下最擅长潜伏高手史阿。原来，前些日子史阿将吕绮玲从下邳城中救出来后，就奉吕菁之命，再度潜回下邳城内，伺机而动，找机会救出严氏。
“可惜，我尚未找到时机，严氏就自尽于白门楼下。”史阿自觉愧对吕菁，但同时也纳闷，相比原计划，战事明显提前不少。
“时也，命也，不管怎么样，是夫人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怪不得旁人。”
史阿继续道，“也就在你被曹操带入下邳的第二天，我收到主公的消息，要我周密安全、全力营救你。主公还说，如果无法带你平安离开，让你先降曹，以确保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让我降曹？”春娘莞尔一笑，“这倒是她会说的话。”
“对了，昨日收到主公的最新消息，要我转告你，”史阿顿了顿，认真道，“肖一很好，不必担心。”
春娘扬眉，“我身陷囹圄，可没功夫担心她。”
史阿不知春娘与肖一发生了什么，让春娘说出这般使小性子的话，但传达到即可，“如无意外，今晚子时左右，我会来带你离开。”
“外面局势如何？”
“据说，曹操自青州来的援军将至，主公与袁术将会抢在这之前，攻破曹操安排在下邳周围的驻军，将下邳变作一座孤城。”
春娘想了一下，又问起吕布的情况。史阿道，“从一开始，曹操就是利用吕布打击咱们的士气，没有给过吕布单独领兵的机会。到这次下邳之战的重要时刻，曹操甚至将吕布限制在府内。”
“陈宫呢？”
“他还在狱中，目前安全。曹操估计打算等战事结束再处理他们。不过，今晚他会随我们一起离开。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如果，吕布反叛曹操，会怎样？”
“吕布虽然被夺了兵权，但他毕竟在徐州经营许久，若站出来振臂一呼，从者必不会少。到时候内外夹击，曹操很快就会败亡。”史阿想了一下，“不过，以吕布的性子，战事没结束、形势未明朗前，他未必敢反。”
“那就逼他反！”
即使不能重创曹操，哪怕是生出些乱子添堵也行。
史阿没想到春娘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又觉得对吕菁有利，低头思考起可行性，“如何逼吕布反曹？”
“听说，丁廉马上带兵回下邳城？”旁人或许不记得，春娘可一直把丁廉“放在心上”。毕竟，这个与吕布有杀父之仇的男人，在并州时借口求娶她，潜入她的府邸，查到她用活人实验之事，连累肖一被吕菁重罚。
“他不是在武原城吗？”史阿疑惑地抬头，却见春娘勾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反应过来，“我下去谋划一番。”
“我也只是突发奇想，若事不可为，千万不可坏了你们原本的计划。”
“放心，我会好好权衡。对了，你在曹军的亲族怎么办？要不要带他们走？”
“我是主公的人，没有效忠于曹操的亲族。”
史阿露出笑容，“既如此，我便好展开行动。若没有其它事，我先离开了。”
入夜，貂婵找到静卧养神的春娘，脸上满是忧色，开门见山道，“曹公召丁廉回城了。”***************************
翌日凌晨，天还未亮，秋雨依旧，与下邳国相邻的彭城国吕县十几里外，刚刚下令埋锅造饭的丁廉，突然连打数个喷嚏。
“深秋时节的早上，寒意逼人，将军要保重身体！”
“无妨。”丁廉看着吕县的方向。吕县为保障吕菁的补给线，城池防守兵力不足。这次他要一鼓作气拿下此城，断了吕菁的后路。只要吕菁败了，吕布也就彻底无用了，曹操自然愿意将人交给他。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一名斥候跌落马下，背后身中数箭，只吐出二字：敌袭。接着，便是漫天的箭雨……
“该死，怎么会被摸到这么近？”
敌人明显有备而来，竟神不知鬼不觉端掉丁廉设置在外围的众多斥候，只有一人有命报讯。
吕菁军中，什么人带兵如此厉害？
不过，当丁廉与主将交手，才看清带兵之人，不禁讥笑出声，“没想到，吕菁居然还能容得下你！”
竟然是传言中被吕菁软禁、夺权的肖一。
“新仇旧恨一起算，”肖一说的平淡，却无比笃定，“丁廉，今天你的兵马，要全部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