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高反,晚上我很少出去,但是今天珍珠要参加一年一度的村里的舞蹈考核,村口,他一再嘱咐,我要去现场观看,给他加油。所谓拿人手短就是这个道理,我拿了他的耳坠和零食,自然不好意思拒绝他。我带着氧气罐,裹着冲锋衣去看他跳舞,活动中心挤满了人,门口牌子写着:考试分为独舞和集体锅庄舞。村子一年有五次隆重的盛会,五月赛马节,六月选秀节,七月舞蹈考核,九月藏戏节,过年燃灯祈福节。、舞蹈考核,也是对村里小一辈人的传统文化教育,传说这里的孩子,走路就会跳舞。我吃力地挤进人群,央宗和她的小姐妹们发现了我,将我拉着去她们一侧的观众席。这里的男孩女孩是不会混在一起玩的,尤其盛会,各有各该坐的位置。不远处男孩席中,那个橙色藏装的少年,一边和朋友无心说笑,一边耿着脖子到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手底下小动作极其多,突然他朝着女孩席这边看过来,引起了部分小女孩的细细碎碎的议论。“你看,尊珠好帅,他看过来了”“但是他不符合我们这选秀的标准,年年落选,清秀有余,帅差远了”“不过他舞蹈跳的极好,蝉联好几届舞王了”“就是太瘦,所以灵活吧”果然,他那么与众不同,橙色的爱媛橙。“卓玛,他是在找你吧?”
思维被央宗生生打断,她拉起来我的手冲着珍珠挥舞了一下。我害羞地把手压下来,打了一下央宗,央宗嘿嘿地笑着。“她就是客人,拉珍别理她,她不属于这里,一个老阿姨,你是我们这里一等一的美人,尊珠自然是喜欢你更多的。”
有个陌生的女孩说着半熟的普通话,故意很大声,声音在我背后,我转头,目光对上了那个叫拉珍的女孩。她瞪了我一眼。她也算得上十足的美人,的确比我漂亮。央宗低声给我说,她是很喜欢珍珠弟弟的,她是镇子上有名的才女,和珍珠同岁,今年刚考到Y城的大学,看了看她和珍珠,觉得,他两很是般配。我转头问那个叫拉珍的女孩“你喜欢珍珠?”
“什么珍珠,他叫丹增尊珠,你不会连他名字都叫不清楚吧。我喜欢不喜欢他,管你啥事?”
她汉语倒是不错,打扮的不像其他的藏族女孩,时髦的大城市裙装,很漂亮得体。“很般配啊,妹妹,加油”我露出邪魅的笑。我转过头,留下她一脸错愕的神情。空气中飘来一股莫名的柠檬味,让我瞬间大脑充满氧气,看什么舞蹈比赛,吃珍珠的瓜,不香么。我脑补着珍珠未来可能有的无数瓜梗,自顾自的傻笑,全然没有留意舞台上秀舞姿向我wink 的珍珠。“快看你的雪山小王子,在给你wink”央宗比我本人都激动我只想着脑海里奇怪的瓜梗,全然没有在意,还转头跟拉珍说。“嘿,你的心上人,在给你wink”她越发骄傲的像个斗鸡。舞蹈结束,现场山呼海啸地喝彩,我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看着珍珠在台上瞪着我的凶残眼神,我有点,受宠若惊。这是要在心仪女孩面前撇清关系看来,他要是知道拉珍来,应该不会叫上我这个陌生的朋友吧,我扭头看向拉珍。谁知道,拉珍倏地一下起身,变魔法一样抽出一捧花,径直走向台上。有好戏看了。我吃瓜群众不嫌事情大,跟着观众一起起哄,在珍珠接下花的瞬间,我更是激动地跟着鼓掌,跟着喊,在一起。央宗急忙捂着我的嘴,说“你疯了么?”
“哎没事么,都是新时代青年,那个给他献花的女孩,啧啧啧,这瓜真香”我的话和着央宗的鄙视。好像我的热情并没有得到珍珠的共鸣,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比费劲想汉语时的还差。是我这个电灯泡的确出现的很不合时宜。央宗凑着脑袋在我耳边说“你,完蛋了”“为啥?是他叫我来的!我这不是给他两加油,不要因我产生什么误会,你没听到拉珍的姐妹怎么说么?”
正当我一本正经地问央宗,只看珍珠朝着我大步伐雄赳赳地走来,把花递回给身后的拉珍。珍珠大步流星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我大脑充血差点高反原地去世。后面是追着的拉珍不断叫他名字。他转头凶巴巴的说了句什么藏语,女孩停止了追的脚步。他几乎是拖着脑袋昏沉的我,也不管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眼神,直直拖到达瓦小卖铺前的石桌子,将我按在凳子上,气鼓鼓地看着我。我急忙扣上氧气,喘着粗气,不理会他无理取闹的脸。好一阵我才缓解过来。“你干嘛,我差点原地高反挂了”我有点生气。“你问我,你,你为什么,不看我,别人,送花,你”他学习我鼓掌的样子,然后瞪着我。哦,原来他是嫌我起哄,原来是要面子,真拿他没办法。“别害羞,你都说要做我弟弟了,你喜欢那个布姆,尽管给姐姐说,姐姐给你物色,参详,那个拉珍很是不错.....”我自顾自地解释想的很投入,没有发现他的脸上乌云密布,下一秒暴雨一般向我狠狠地砸来。“不要这样说,我喜欢谁,短信你没看到么?还是你根本就不在意我!”
说完他一拳砸在我身边的桌子上,吓了我一跳,又径自跑走了。我吓呆了,从未看到过他如此凶残对我。这个孩子,怎么了,发这么大火?不要我说?看来他真的挺在乎拉真。我好像有点懊悔我这样吃瓜了,这么单纯痴情的男孩,我是不该如此起哄开玩笑的,大概他是怕拉珍难堪。可是,他曾说过一见钟情于我,果然是我会错了意,我也该想到,他汉语不好,也许用错了词。一见如故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吧。我看了一眼手机,一个未读信息“今晚,别坐在女生席位”,时间是比赛开始前五分钟。原来如此,我总是不经常看手机,是个不好的习惯。绿松耳坠在耳朵上晃动了一下,挂住了一缕头发,我一转头,扯的生疼。总之那一夜,我没有睡着,看着窗户外的明月和漫天繁星,看着格聂神山和远处月光下明镜的海子。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自恋症,也生气既然珍珠有心爱的女孩,为什么总问我什么时候来看他。我望着明镜一般的海子,看不透自己的心,看不透那个看起来纯净的男孩,也许,这里终究不属于我,或者我不该期许太多,他只当我是普通朋友,好奇的陌生朋友。第二日,中午十一点,达瓦问我珍珠今天怎么还没有来?珍珠没有像以往一样找我,我起来帮着达瓦打扫小卖铺,帮着他招呼过路的旅客,心里很明白,他不会再来了。“也许今天东西多,从镇上还没回来。”
我岔开话题。“不会啊,我今天起来很早没发现他骑着摩托或者马出去啊。他路过一定会给我打招呼的”达瓦看了看远处珍珠家,又看了下挂着的时钟。我心里飘来一股委屈,想着他昨晚对我凶巴巴的样子,果然,在他心仪的人面前,我这个陌生人对他来说,算什么?当然,什么都不算,我本就不该为此烦恼。多想只能害了自己。既然碍眼,那我是不是提前结束在这里的行程,去理塘逛逛,然后回家。反正达瓦要去边地做生意了,说淡季民宿让我管理,没人可以关门和珍珠好好出去玩。“达瓦,我打算明天去理塘看看,然后回家,现在这种情况,民宿没人,我在反而浪费水电。”
我的语气很失落。我自己都能清晰听到叹气声。“为什么,不打工给我了,一头牦牛的钱呢,说什么浪费不浪费,是想家了,还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走么……..”他自顾自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只是背对着他,控制眼泪流下来。在我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小太阳穿着小甘菊短袖带着小甘菊帽子一蹦一蹦地跑来。“阿姐,好”他冲着我热情打招呼。“好”我转身他打招呼。“阿姐,哥哥生病了,很严重,发烧。”
他跟我说,然后转过头给达瓦叽叽咕咕说了一堆藏语,只见达瓦笑起来,然后跟我说,你去看看珍珠吧。我转身上楼,从背包翻出感冒药退烧药,让小太阳给送去。“你去送给你哥哥,让他多保重”我将药塞给小太阳。“达瓦,谢谢你,我已经订好的中午的票,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说完我将一包东西塞给他。是给他的住宿费。“要走?”
达瓦和小太阳几乎异口同声,小太阳说完就掉头往家的方向跑走了。“谢谢你,达瓦,从我第一次来到这次,谢谢你提供舒适的住处给我,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了”我的借口,天衣无缝。“不去和我侄儿告别么?”
他问我。“不用了。让他好好休息,不然发着烧,又吵着送我”我笑着说,其实心里很难过,就像绵延的山脉,无尽的难过。还是上次分别的车站,送我的主角不同,这次的天空是阴,我上车回头没有看到想见到的人,只有一脸担忧的达瓦。我朝他挥手,说让他早点回去,不用担心我,我还指了指自己的氧气瓶。车子开动了,达瓦看我走远,才上了摩托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