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盛怀新见巡警查到了房东家,便躲在一旁,静观动静。
巡警部负责官员见只找到了一封绝笔信,自然知道无法向上头交差,便命手下的人将房东夫妇一并绑了带走。
房东夫妇一个劲地喊冤:“大人,冤枉啊……实在是冤枉啊……那人只是租了我们的房子……我们半点不知情……请大人明察!请大人明察啊!”
“走。有什么冤情就去我们牢房好好说说。”
“快走!”
房东家小儿子到了此时才知道自己一时好奇失言害了父母,便哭着撒开腿,追着被绑着的父母一路跑:“爹……娘……”
房东夫妇心疼儿子,隔着巡警远远喊道:“小山,别追了……快去找你姐和姐夫。”
小山不肯听,迈着小腿一路哭着唤着“爹,娘”,一路跟着巡警队伍跑。
街道两边的百姓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但此刻见这种骨肉分离的情节,一时都觉得不忍看。
这样两边都又哭又喊地走了一小段路,有一个巡警嫌烦,猛地一把拎起了孩子一推:“别跟了,听见了没有。不然把你也一起绑了,跟你爹娘一起坐牢。”
小山“哎呀”一声,被推倒在地。
房东夫妇挣扎了起来:“小山,你没事吧?”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看我家小山。”
巡警推着他们往前走:“老实点,别磨磨蹭蹭的。给我快走!”
房东老婆也被推了个踉跄,她稳住了身体,便扭头看儿子:“小山……小山,你没事吧……”
小山坐在大街上,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巡警推搡着越走越远,他“哇”地大哭了起来:“娘,我没事。我只是屁股疼……”
房东远远喊了过来:“没事就好。别跟过来了……快去找你姐……”
边上的百姓都怕惹事,没人敢向前搀扶孩子起来。
不多时,巡警们转了个弯,拐到了另外一条大街上,最后都消失不见了。
这时,街边走出了一个戴帽子的高挺之人,他伸出手拉起了大哭着的小山,柔声安慰道:“别怕。他们走了。”
小山哭得抽抽噎噎:“我爹娘被他们抓走了。”
那人道:“你姐姐住哪里?我送你过去。”
小山抹着眼泪道:“我姐姐住在东边。”
“别怕。我这就送你去。”
此人便是盛怀新。
他一见到巡警包围房东家,本应该立刻离开的。但他终究不放心房东一家,所以留下来一探究竟。
当日刺杀行动后,因怕牵连房东一家,他逃出火车站包围圈后,立马折返回来,拿走了所有物品,并留下了这封绝笔信。但结果还是没有半点用场。
盛怀新叫了人力车,亲自把小山送到了他姐姐家门口。
他对小山道:“把你送到这里。我就走了。”
小山:“谢谢公子。我认得你。你来找过吴公子。”
盛怀新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倘若有巡警问你,你千万别说任何有关吴公子的事情。只说不知道,不记得。知道吗?这样你爹娘还有机会放回来。”
小山红着眼点头道:“我知道了。”
“我走了。你今日就当作从未看到过我。”
盛怀新叮嘱过后,方才上前敲了敲门,听到了里头传来了一道女声:“谁啊?”
小山唤道:“大姐,是我。小山。”
里头传来了一阵匆忙地脚步声:“小山,你怎么来了?”
盛怀新快步离开,隐在了街角拐弯处,看着小山姐姐打开了大门,小山哭着扑到了她姐姐怀里。他姐姐哄着他,而后大约是知道了详情,顿时大惊失色,忙关上了大门,进屋而去。之后,便再不可见了。
盛怀新知道自己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只会牵连他们而已,便黯然离开了。
他默默在街上走着,忽然撞到了一人。
那人被他撞得生疼,正欲抬头朝他发火。这一抬头,看清了他的脸,那人惊愕道:“怎么又是你?你平日没事就撞人吗?”
盛怀新这才发现又遇到了徐世盛之女。今日她又是一身男装,带了个黑色礼帽,若是不说话是时候露出脆生生的女子口音,活脱脱的便是一男子。
盛怀新:“不好意思。我刚正好在想事情。”
徐姑娘笑道:“你我无缘无故地遇到了两次。指不定还会遇到第三次。难得这么有缘分,
我倒想请问一下你的尊姓大名?”
盛怀新:“我叫吴文藻。”
因怕牵连父母和盛家。除了会里的同志知道他本名外,他们出来皆是用化名的。吴文藻是他的化名,用了母亲盛吴氏的吴姓。就如吴棠是吴元塘的化名一样。
“在下徐瓷碧。”
“徐姑娘,你好。”
徐瓷碧:“你看我一身男装,就叫我徐公子吧。”
“徐公子,谢谢你当日在火车站帮我说话求情。”
“炸弹爆炸之时,你在我边上,可见你不是刺客同党。后来,我要上火车,你还阻拦我,怕我有危险……我只是投桃报李而已。所以不用道谢。”
盛怀新不说话,报以微笑。
另一头,巡警绑走了房东夫妇严加拷打,询问刺客有何同党。但问来问去,房东夫妇实在是不知任何内情,只说这租房子的人叫吴棠,时常不在家。偶尔看到有人上门,但都未曾打过照面,不知是具体长相,更不知是谁。
负责审讯的巡警部官员王全泽见他们在用刑后只招供这些,连刺客的真实姓名都不知,便知再审问下去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案件到此,便再无任何进展。
这个案件惊动海内外,五大臣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关切异常,不时问询此案进展,巡警部的头头侍郎大人身负巨大压力,于是便天天盯着此案,脾气也日渐暴躁了起来。
所以,最近巡警部如临大敌,每个人都把皮绷紧了,生怕有什么错处让头头给抓到,训斥责罚一顿。
这日,忽然房东夫妇的女婿来了,找到了负责审讯的王全泽,说是有重要线索相告。
王全泽接见了他,神情倨傲地问道:“你们有什么线索就快快说来?本官忙得很。”
房东女婿恭恭敬敬地道:“小的会把情况一一告诉大人。但说之前,小的有个不情之请,请大人答应小的。”
王全泽道:“吆,给你一分颜色你就给我开染坊。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敢跟本官谈条件!”
房东女婿诚惶诚恐地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想请大人通融一二,让小的夫妇进去看一眼岳父岳母。”
王全泽缓缓捋须,道:“只要线索有用,本官就立刻让人带你们进去探望。”
房东女婿顿时喜出望外,叠声道谢。而后,他便将巡警围屋那日,刺客同党当时便在租房附近的,后来还把他小舅子小山送到他们家门口的情况说了。
王全泽一听,顿时目光闪动,急道:“你小舅子可还记得那人长相?”
房东女儿道:“我小舅子极聪慧,记性也极好。肯定记得。”
“好。那你这就把他带来,让他把那刺客同党的长相说一下,让我们画一张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