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新扛了照相机来到了上林仙馆。门房一听说他是若男姑娘请来的,便殷勤地让人引他上楼。
“这若男姑娘如今可是我们馆里最红的姑娘。每天晚上多少王孙公子排着队等着她出局。”
此刻,老鸨正亲亲热热在拉着若男(顾子婴)的手,在房间里殷殷说话:“女儿好福气啊,昨儿载鸿贝勒的身边的人过来跟妈妈我说,昨儿在王大人府邸的局上,载鸿贝勒看上你,想要给您梳弄。这载鸿贝勒可是一等一的皇亲国戚。他爹端王爷可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太后眼里最信任的人哪!连刘振明刘巡抚大人都说这端王爷啊,是身兼将相,权倾举朝呢。”
“女儿啊,妈妈我开这个上林仙馆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哪个姑娘有你这等好福气,能攀上载鸿贝勒这等高枝呢?!”
老鸨见若男(顾子婴)一副无动于衷之态,语重心长地谆谆劝解:“女儿啊,你可千万别再挑三拣四的。错过了这棵大树。可再不到第二棵了。妈妈我可是真心为你好,为你打算啊!”
若男给老鸨的茶杯里添茶,低着头缓缓道:“妈妈,我进这里的时候就与你约法三章了的,我这是卖艺不卖身。”
老鸨道:“女儿,这年头赚钱不容易。你卖艺不卖身哪里能赚什么钱。你这要是允了载鸿贝勒了,以后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哪用得着担心银钱的问题。更不用担心你老父的病了。这载鸿贝勒出面,都能请到御医给你老父把脉看诊。”
她一个劲地劝如英梳弄。
若男(顾子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道:“若男姑娘,有个莎蔓照相馆的人来找你。”
“哦。是我让他来的。”若男(顾子婴)对老鸨道,“妈妈,听说他们用洋人的木头匣子拍照,如今在城里可红了……所以我让他们来给我照张相。妈妈要不要与我一起照一张?”
老鸨摇头道:“就是听说会摄魂那东西?!我是不要照什么相……”
临走时,老鸨还不忘劝说:“我说女儿啊,妈妈刚才的一番话,你空下来仔细琢磨琢磨。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妈妈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你听妈妈的劝。只要你允了载鸿贝勒,这好日子啊,都在后头呢……”
老鸨起身掀了帘子从内室出来,看到了气宇轩昂的盛怀新不禁一愣。
若男(顾子婴)挥退了房内侍候的人,借着拍照的机会,跟盛怀新交流了情报:“后日是户部戴鸿绅的大寿。这戴鸿绅因上次火车站刺杀之事后,被朝廷更是看重了了,所以后天大寿,广邀亲朋好友。刘振明狗贼与戴鸿绅有同年之谊,素来在官场上互为援引,所以会出席戴鸿绅家的酒宴。”
盛怀新压低了声音道:“我和钟岳已经准备好了炸弹,随时可以行动。”
“这些日子我已经把他的情况摸清楚了。这个刘振明狗贼为人谨慎,加上他是封疆大吏,权倾朝野,平时出入都带有好几名护卫,阵仗极大,其中有一人还会开枪,听说枪法极精。你们务必小心行事。”
“我知道了。放心。我和钟岳会小心的。”
这一情报交流完,两人便真正开始了拍照。
若男(顾子婴)拍了数张,便唤了侍候她的人去请馆里的姐妹们:“就说我请的照相馆的人上门来照相,姐姐妹妹要是感兴趣的话,就过来照一张。”
结果只有阿笙过了来。
阿笙怯生生地站在门口道:“若男姐,她们都说这个是洋人的妖术,她们都不愿意……”
若男(顾子婴)笑:“等照片出来,你便知道是不是了。阿笙,你要记住,人生在世,很多东西要勇于尝试。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阿笙道:“旁的不知。但我知道若男姐断文识字,连洋文都认识都会说,看的书又多,懂得很多旁人不懂的道理。”
若男(顾子婴):“想要求知什么时候都不为晚的!前儿我给你写的大字,你都认得了吗?”
阿笙:“认得了。我都带过来了。想趁若男姐空,再教我认几个字。”
若男(顾子婴):“好。只要你肯坚持。日积月累下来,便会识很多字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趁照相馆的人在,让他帮你拍一张照片。”
阿笙便站在摆着鲜花的几边,乖巧地听着若男(顾子婴)的话摆姿势。可她到底是第一次拍照,只见“啪”地一声灯光亮起,她被吓得双目圆睁,随即又闭了眼。
盛怀新道:“不要怕。再来一张。”
第三天,户部侍郎戴鸿绅府邸张灯结彩,喜迎各位亲朋好友。
因晚上有宵禁。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后,全城禁止出行,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也不能例外。
到了一更前后,李府里头响彻了一天的丝竹管弦之声终于消停了。各位大人的轿子们都一一地抬了出来。
那刘振明与戴鸿绅素来交好,所以是最晚告辞出来的。
戴府的街角处正好有一个茶楼。昨日,盛怀新包了一个临街的包厢,与周钟岳一直在观察四周位置。
今日天一黑,盛怀新与周钟岳便藏身在了茶楼的屋檐之上。
盛怀新见灯笼越来越近,而后头跟着的轿子极为眼熟,便是他和钟岳这段时日查探时候所见的刘振明的轿子。今日也是亲眼见着刘振明从这轿子里头下来,进入戴府的。
盛怀新与周钟岳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确认了这是刘振明的轿子无疑。
他一点点地看着轿子缓缓接近,算准了时机,俯身从房檐上将炸弹扔下。
只听的“砰”的一声巨响,轿子被炸飞了,在安静深夜,炸得半个京城都惊醒了过来。
下面随即传来了惊呼惨叫。护卫们和轿夫们因在轿子边上,都受了炸弹碎片的波及,死的死,伤的伤。
李府的人听得动静赶来的时候,只见事发之地,一片血腥,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刘大人,刘大人……”
只见轿子已经被炸散了。李府的人提着灯笼一瞧,只见平日威严肃穆的刘振明大人此刻双足齐飞,倒在了血泊之中。
“刘大人……”
“快捉刺客……”
“捉刺客……”
可是长街空旷,并不见半个人影。更别说刺客踪迹了。
原来盛怀新和周钟岳一见得手,便在众人哀嚎之际,早已经趁乱逃脱。
不远处的,上林仙馆都听到了这一声轰天巨响,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从各自房中出来,道:“这是怎么了?”
其中有嫖客见多识广,听了出来,道:“这可不是什么普通声响。分明是炸弹之声?!”
“莫非又是洋人打进来了?”
门房有人跑进来,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
老鸨喝道:“什么不好了?!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革命党……革命党在外头杀人……”
嫖客们都心惊肉跳,纷纷追问道:“杀的是何人?那人是死是活?”
“那刺客呢?被捉住了没有?”
门房哪里会知道这些。
但若男(顾子婴)却心如明镜。只是亦心如乱麻,担心盛怀新与周钟岳是否安全逃脱。
一直到第二日上午,仙馆的人才总算是得到了消息,说封疆大吏刘振明大人昨日被革命党人刺杀,当场身亡。
老鸨一听,顿时“哎呀”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又是心疼又肉疼。
原来啊,这刘大人可是她上林仙馆的大主顾。这一被杀,一来,仙馆失去了一个大靠山,一个庇佑。二来啊,平日里这些主顾的费用,都是赊账的,按三节结算。如今这刘大人一去,这一大笔的费用哪里还能去结。
此后,一连半个月,老鸨的脸都黑如锅底。
而仙馆众人听得刘大人被杀的消息,自然是议论纷纷。
“天哪?!真死了?”
“那还有假不成。刘府都已经在治丧了。”
“哎呀!妈妈这不是要心疼死了?!”
“可不是。这几日,咱们可要把皮给绷紧了,可千万不要去惹妈妈!”
……
若男(顾子婴)在一旁听着,也不插嘴。
这时候,门房领了人进来,掀了帘子道:“若男姑娘,莎蔓照相馆的人来了,说你前几日拍的照片洗出来了。今日特地给你送过来。“
若男(顾子婴)一听,这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起身告辞道:“各位姐姐妹妹,你们先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