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城
沈如锦卧床休息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方才下地走路。
她几次三番地出事,自己也担心腹中孩子,半点也不敢大意。
至于二房送过来的人参,她当晚便暗中吩咐穗儿收起来,找机会扔掉它,不能食用。穗儿自然是会意。
待恢复七七八八后,菱嫂也回到了婆婆盛夫人身边,她和穗儿便关上门,详详细细地聊起了落水那那日的情况。
“穗儿,当时我们从船舱出来的时候,我记得邵家的小姐——邵明芬站在船头……因两家素有嫌隙,所以我便说要去船尾。后来,我站在船尾赏荷,你回了船舱给我倒茶了。我只记得当时船家母女三人都在大船的船舱里头收拾,小船上是无人的。你仔仔细细地想一想,你进船舱的时候,有谁是不在里头,是站在船头或者船沿的?”
穗儿道:“我记得我回船舱的时候,在舱门口遇到了二夫人从船舱出来……二夫人喝得有点多,出船舱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我当时还扶了她一把……”
“其他的人,我只记得许夫人和夫人在说话,邵夫人和其他三个夫人又打起了麻将,还有一位在一旁观战看牌……这件事情我在小姐落水当天便来来回回地想了很多次,回想那时的细节,但实在是记不得了……”
沈如锦道:“我肯定是有人从背后大力推我下去的。可实在不知背后推我那人是谁?”
她又道:“我蒙头栽下去后,便喝了好几口水……可当时我神智还清醒,在水里头挣扎着想看清推我的那个人是谁?无奈这身子实在是笨重,似有东西拉着我一直一直往下坠……我试图浮起来……后来便人事不知了……”
穗儿道:“我也跟菱嫂谈起过。可因为当日夫人喝了酒,有些小醉,所以她当时在边上侍候着茶水……且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等事情,所以根本没有留意……”
主仆两人一时也推算不出到底谁是那背后黑手。
但经过此事,沈如锦已然肯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人要谋害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前面的事情,虽说是巧合。但她心思细腻,一直觉得那些巧合也太巧合了。可又没有实质的证据。
如今一来,她再回想前面那几桩事情,便更觉得蹊跷了起来。
显然,有人三番几次欲谋害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这日午后,沈如锦让穗儿把公公盛斯年请了过来。
沈如锦把一切都告诉了公公盛斯年。说在船上是有人在背后推我。但我不知那人是谁。
盛斯年闻言,面色倏变,道:“你确定?”
沈如锦一字一顿地道:“我肯定。”
她又把几次来的情况细细地都告诉了他:“我落水一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我,我并不知情。可一连发生这么多次……绝非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头一回出事的时候,朱大夫说我身体阳盛。说一般孕妇出现这种情况,是有肝郁化热,或过食辛燥助阳之物,或外感邪热这几种引起,导致胎动不安……可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三种情况是决计没有的。后来,我方得知,除了这三种情况,还有一种情况可能会引起胎动不安,那就是吃了作用极大的活血药物。如藏红花和麝香之类的。可这些东西,我连碰都不敢去碰。更别说吃了。那么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在我的吃食中放入了这些个东西……”
盛斯年:“你继续说下去。”
“第二回,是我和怀秀去逛街回来,在家附近的小巷子口遇到了一条疯狗。这件事情,我也想了很多次。但却没有任何证据。只是觉着太巧合了而已。但那天,我们在遇到疯狗之后,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沈如锦回忆道,“我们回到家,发现有人在我们小院的一块台阶倒了菜籽油。”
盛斯年脸色一僵愣:“咱们家里?”
“是。”沈如锦指着院门口的石阶,道,“就那块石板。”
“家里人多,如锦并不知是何人所为,便把此事按捺了下来,让怀秀穗儿她们都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可后来我在小院,足不出户,又在小院自己开了小灶,处处小心谨慎。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那人没有再找到机会下手。此后两个月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情。一直到了这回去许夫人包下的游船……”
盛斯年:“那谁又是我们盛家人,又是去了那游船的呢?”
沈如锦道:“连我一并算进去的话,一共有五个人。婆婆、二婶、我、穗儿、还有菱婶。”
盛斯年缓缓闭上了眼。
“可是……”
“可是什么?”
“那日在许夫人的船上,还有邵家邵进年的夫人和他女儿邵明芬。”
盛斯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别跟你娘说。她经不得什么事情。再说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反而越不利于我们查探背后黑手。我会暗中去查的。辛苦你了,如锦。”
盛斯年临走时又关照了一番,让沈如锦好好照顾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盛斯年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目光长时间地停顿在了绸缎庄的一叠账本上。
北京城,莎蔓照相馆
盛怀新正低头在柜台里整理照片,也不知怎么地忽然觉得异样,便抬起了头,只见眼前俏丽娇憨的一张脸,正对着自己盈盈微笑。
“你怎么来了?”
徐瓷碧歪头一笑:“我来拿照片啊。洗出来了吗?”
盛怀新左右看了看,不见其他人:“就你一个人来的?”
“对啊。就我一个人。”
“徐兄和载沁兄呢?”
“我哥在衙门当值。载沁我不知道。多半今日也当值……”
盛怀新取出了照片,搁在了木柜台上。
徐瓷碧一张一张地翻看:“拍得不错。我喜欢。”
“我哥这张很好。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载沁这张也不错。”
……
“吴文藻,你今天再帮我拍两张。”
“还要拍?”
“这不,我今日换了套衣服嘛。”
盛怀新这才仔细打量她,不就是上回的白西服换成了今日的白衬衫和西裤还有马靴吗?!由因为今日天气炎热,她换了顶帽子而已。可这也没什么多大区别啊!
但来者是客。西方人都说了顾客是上帝。既然上帝要照顾他生意,说了要再拍,盛怀新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便又给徐瓷碧拍了两张。
拍完后,徐瓷碧掏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道:“吴文藻,都到中午饭点了。你请我吃饭吧。”
盛怀新想着会里的指示:要与他们保持联系,伺机接近,看看可否套取有用情报。
于是,他便爽快地应下:“好啊。不过你稍等片刻,我去跟我伙计关照一声。”
盛怀新与周钟岳打了个招呼后,便道:“走吧。你想吃什么?”
徐瓷碧甚是欢喜的样子,脸上笑意动人:“随便。”
两人并肩走着,往街上热闹处走去。
忽地,徐瓷碧在糖葫芦串前停住了脚步,对卖糖葫芦的人道:“给我一串糖葫芦。”
“多少钱?”盛怀新问明了价格,掏了铜板付钱。
徐瓷碧把他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而后笑吟吟地接过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品尝了起来:“真好吃。”
盛怀新笑:“徐少爷,糖葫芦不都是差不多的味道吗?”
徐瓷碧:“那也是不一样的。”
又问:“你们苏州有糖葫芦吗?”
“当然有啊。”
“有糖人吗?”徐瓷碧又在捏糖人的摊位前停住了脚步。
“也有啊。”
徐瓷碧跟捏糖人要了一个糖人。盛怀新又掏出铜板付钱。
“你们苏州有风车吗?”
见徐瓷碧又买了一个风车,盛怀新只觉这徐大小姐简直跟小孩子似的,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不觉失笑:“徐少爷,这些东西连乡下都有。货郎会担着去卖。我们苏州虽然没有北京城这么大这么繁华,但这些个东西都还是有的。”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苏州有狮子林,虎丘,寒山寺……还有一个吴文藻。”
闻言,盛怀新一愣。
两人一路慢行,看到了一个洋行。
徐瓷碧抬步进了洋行。盛怀新便跟了进去。
舶来品都陈列在干净清透的玻璃柜台里,让顾客一目了然。
“给我看一下这瓶法兰西的香水。”
“好勒。”洋行伙计殷勤备至地招呼徐瓷碧,“两位好。我们店是北京城最大的洋行,说到舶来货,我们这里不止什么品种都有,而且啊种类齐全。比如这款法兰西的香水,我们洋行就有很多款味道。比如这款是玫瑰香味的,这款是茉莉香味的……”
说着,洋行伙计喷撒了一些在手帕子上,恭敬地双手捧给徐瓷碧:“您闻闻。这是法兰西最好的香水牌子。味道又好闻又自然。”
徐瓷碧嗅了嗅,只觉得这几款味道都不错,一时也决定不了,便转头问道:“吴文藻,你觉得哪款好?”
却只见吴文藻怔怔地看着一旁陈列着的几套小西服,目光久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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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搭了小集美的车子来了普陀山。今天5点就起床码字了。赶在拜菩萨前写了这一章。今天是2021年2月18日,牛年第一天的上班日,梅子祝大家开工大吉,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