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可是我求母亲退婚……母亲说……”周蕊玉说到这里,泪水便潺潺而下了。
周蕊玉其实与沈如锦不过数面之缘而已。
可是周蕊玉实在是无人诉说,一直把所有苦闷都憋在了心里,加上已经被沈如锦发现了全身痕迹一事,所以周蕊玉便点到为止地对沈如锦说了从未对旁人说过的话。
说完这句,她便好生哭了一阵子。
可周蕊玉知道父母心意已决,是绝对不会轻易退婚的。
而自己又已经失身于邵明恩,以后还能再嫁什么好人家。
可是她就算以后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也不想嫁给邵明恩。
痛痛快快地哭过之后,加上“死”过了一回,周蕊玉心里竟然放松了许多。后来,她便沉沉地睡去了。
沈如锦怕一个不小心她再做傻事,不放心她一个人独睡,便一直在船舱里陪她。
沈如锦不敢睡下,不时地抬眼瞧她。
可是,周蕊玉这一觉竟然睡得极沉极香甜,一直到了大天亮才醒过来。
周蕊玉用船娘端来的热水梳洗完毕后,很郑重地向盛怀新和沈如锦道谢:“怀新大哥,嫂子,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他日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地报答你们。”
盛怀新道:“蕊玉,我从小与你大哥绍祺一起长大,那时候追在我们后面一口一个怀新大哥……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拿你当自个儿妹子。我们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我们这么客气,那就见外了……”
周蕊玉听了这话,心里酸酸涩涩的同时,也不知怎么地又觉得似有些秘密等到了最后的结局。那是她这辈子将永远深埋的秘密。
“谢谢怀新大哥,谢谢嫂子。”
三人在船上用过了早饭,而后盛怀新便吩咐船家将船只靠岸。
盛怀新先是回了一趟盛家,而后又去了绸缎庄。
而沈如锦则陪同周蕊玉回了周家。
沈如锦执晚辈的礼节亲自向周夫人告罪,帮周蕊玉圆谎,道:“昨儿下午遇到了蕊玉小姐,我们聊得很是投契,一时舍不得分开,便邀请了蕊玉小姐住了一晚……都是如锦的错……是我一时没想到让人来禀报周夫人一人,让周夫人牵挂了……”
周夫人微笑道:“难得咱们家蕊玉能与大少奶奶有这样的缘分,是蕊玉的福气。以后你们两个人就多亲近亲近。”
周夫人客套招呼了沈如锦一番。
沈如锦也说了一番客气话,而后便告辞了。
周蕊玉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盛家嫂子,大恩不言谢。”
周蕊玉送走沈如锦后,周夫人又与她说了一番的话。
“蕊玉,你怎么会与她聊得来,还在一起住一个晚上呢?”
周蕊玉便说是问了沈如锦一些成亲之事。
周夫人闻言,便示意让碧嫂子出去。待碧嫂子出去,又关上门后,她方才语重心长地对女儿道:“蕊玉,你以后与她保持距离。切莫走得太近。这盛家的大少奶奶啊……外头可是有一些流言碎语的……你与她走得太近,那是会折损你名声的……”
周蕊玉听了母亲这话,不免好奇,问道:“怀新嫂子在外头有流言蜚语?都是些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周夫人道:“我上回跟你说起过朱家医馆的朱宜慧在成亲前被人退婚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周蕊玉点了点头。这朱宜慧成亲前被她桐乡的夫家退了婚。不止如此,那夫家那边还有些难听的传言传到了嘉兴城,说什么朱宜慧与人私奔了之类的话。总而言之,这朱家医馆的朱宜慧如今是传言众多,名声亦是被败坏了。不管真假,这朱宜慧要想嫁个好人家那是不能的了。但这些事情,周蕊玉也只是听闻而已,具体详情是不知的。
周夫人道:“我听章夫人她们说啊,这里头另有内情。她们说这朱宜慧并不是如传言里头那般地与人私奔……而是逃婚了……还说什么……就是受了这盛家大少奶奶的蛊惑逃婚的……且到了现在,朱家都还没找到人。这朱宜慧啊,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听说,去年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啊,朱家便上门找盛家理论,你盛家盛斯年伯伯那时候还在,于是便罚这盛家大少奶奶在盛家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听说打这件事情以后,朱家便与盛家绝交了。此后,朱玉堃朱大夫再没上过盛家跟盛家人诊脉治病……”
周蕊玉闻言,不由地愣了愣:“竟有此事?”
“这朱宜慧到底是与人私奔还是自个儿逃婚……具体我也是不知。不过我听章夫人她们说了,说她们旁敲侧击过盛家的二夫人,从她嘴里得知,那盛家大少奶奶去年确实在盛家祠堂跪过三天三夜。这时间啊,正好与朱宜慧失踪的时间合得上……而且啊,打那以后,朱玉堃朱大夫再没上过盛家给盛家人看病……那是千真万确的。”说到这里,周夫人顿了顿道,“所以,章夫人等人这么一合对,发觉外头说的这朱宜慧受了盛家大少奶奶蛊惑后而逃婚的事情,看来是八九不离十的。”
“你说她吧,自个儿也是被盛怀新逃婚,后来还是盛家二房的儿子顶上,代替盛怀新拜得堂……被咱们都看来笑话去……可竟还蛊惑旁人逃婚……真是……”
怪不得沈如锦会对她说,这世上啊,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无论什么事情,总是有办法的。
还对她说,你若是连死也不怕的话,这世上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既然你不想嫁,那就听从自己的内心,不嫁便是了。
如今听了母亲说了朱宜慧之事,周蕊玉也不知怎么地,忽然觉得豁然开朗了起来。就如同一个人摸黑走路,一抬头,忽然看到了天边的星子一般。
周夫人继续道:“还有啊,这盛家大少奶奶还有些别的很不好的传言?”
周蕊玉:“还有什么传言?”
周夫人道:“去年,你盛斯年盛伯伯不是被枭匪绑票,是她去送得赎金吗?外头一些人就在说,一个女人上了枭匪的船,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之类的话……”
周蕊玉听了这话,顿时薄怒了起来:“娘,她们无凭无据怎么可以这么说怀新嫂子呢?!这怀新嫂子不怕那凶神恶煞的枭匪,为了盛伯伯,亲自送了赎金去给枭匪,这是多有胆量之事……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也不过如此!她们……她们怎么可以这么说?!”
周夫人道:“还不止这些呢?有人还说她和绸商有一腿……说什么当时盛怀新留洋在外,这盛家二爷得知后,气愤不已,便带了盛家族里头的人去捉奸……听说迟了一步,只捉到了个男人,没当场捉到盛家大少奶奶……盛家二爷没法子,不好大肆宣扬,只能不了了之……另外啊,还有人说她和机房里的工人有一腿,说那工人长得玉面粉唇,貌似潘安,两人勾搭成奸了之类的流言……”
周蕊玉听得一肚子的气,怒道:“她们可有何凭证?”
“这些事情,若是有凭证的,这盛家大少奶奶早就被捉去浸猪笼了……”
“那就是无凭无据!既然空口无凭,怎么好这么说怀新嫂子?!这些人实在是太坏了。娘,你可千万不能乱传这些话。”
周夫人道:“娘没有乱传。娘只是把听来的这些传言告诉你。让你与她保持距离。如今她传言这么多,你与她走得太近,是会连累你的名声的……”
周蕊玉道:“娘,怀新嫂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周夫人道:“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反正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娘,你以后绝对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周夫人见女儿周蕊玉的态度也觉着奇怪:“娘又不是对旁人说。娘只是怕她连累你而已……”
周蕊玉对母亲道:“娘,这如今好多人都见不得旁人好,且很多人都很嘴碎……你切莫相信这些个话。怀新嫂子啊,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是个好人。”
周蕊玉从母亲院子里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心里依然有些愤愤不平。
丫头香茗见了她,便行礼问好,说:“小姐,姑爷方才派人送了礼物过来……我搁在了桌上……”
周蕊玉一听,便觉得厌恶不已:“你拿去随便搁哪里。别放我房间……”
香茗:“可是……可是姑爷说了……让小姐明儿下午出去时带着……”
周蕊玉一听明天下午这两个字,心里越发厌恶了。可她对邵明恩实在是怕,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吩咐香茗道:“你去提点热水,我想洗个澡。”
周蕊玉一边泡澡,一边反反复复地想着沈如锦的话和母亲方才说的话。
要父母与邵家退婚,那是不可能的。
倘若一定要与邵明恩成亲,日日夜夜面对他,受他这样那样的欺辱……周蕊玉实在是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不如与朱宜慧那样逃婚?!她脑中渐渐地有了这个想法。
可是,她一个人从未离开过周家,离开过嘉兴城……
外头那么大,那么可怕……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弱女子能活得下去吗?
可是不逃婚的话,那么她便要一辈子与邵明恩在一起……那样可怕的日子,那样可怕的人……她连一天都觉得可怕……一辈子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