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捕快房的李大庆和林尖两个人看着时辰,一起出了捕快房的大门。
不日便要中秋了,天气渐凉,天也黑得早了。
林尖瞅了一眼天色,对李大庆道:“李哥,走,一起去喝一杯。”
李大庆知道林尖最近满腹牢骚,他这是想找自己说话发泄。自己也是满腹不满,便点了点头:“走,去老地方,喝一个。”
两人便左拐右拐后,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间小酒馆,推门而进。
酒馆老板抬头一见两人,心里暗叫倒霉:奶奶的。这两个吃白食的活阎王又来了。
可酒馆老板面上则是满脸堆笑,热情万分地迎了上去:“哎吆喂,是什么风把我们两位捕快大人给吹来了?”
“两位捕快大人,还是老位置——楼上的包厢吗?”
李大庆点头:“对。还是老位置。”
“好勒。两位请。”
酒馆老板殷勤备至地将两人迎进了包厢,招呼两人入座,道:“两位捕快大人要点点什么菜?喝点什么酒?”
林尖道:“酒就按往日,来两坛黄酒。菜的话,你看着,来几个新鲜的。”
酒馆老板连声应下,而后下去吩咐灶间里的师傅炒菜。
不多时,便整治了一桌菜端了上来。
酒馆老板亲自给两人的酒碗里头倒满了酒:“两位捕快大人慢用。有什么就摇铃唤小的上来。”
之后,酒馆老板便替两人关上了包厢的门,下了楼。
林尖端起酒碗:“李哥,来,咱们喝一个。”
两人干了三碗后,埋头吃了几口菜,稍填了肚子后,便开始说话了。
林尖道:“李哥,这姓石的上来后,新招了三个人。那章笠可是嚣张地很,一点也不把我们这群老人放在眼里。听说过了年捕快房还要继续招人。如此下去,这捕快房哪里还有我们这群老人的立足之地……”
李大庆谓叹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如此!姓石的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如今啊,他是县太爷的救命恩人,有县太爷在背后给他撑腰,支持他……咱们能怎么办?也只能静观其变喽……”
林尖满腹牢骚,愤愤道:“当日这姓石的从澉浦镇调来后,咱们大伙就没给他过好脸色……如今他掌了整个县衙捕快房,恐怕接下来第一个要整治的便是我们这群人!李哥,你看看,这些天,庞青这几个人轮着去捧这石的臭脚……看他们那谄媚的样子,我真是觉得恶心!当时钱总捕头在的时候,他们口口声声称兄道弟,鞍前马后的……”
“你看看他们捧着这石的臭脚有什么用?!这一回去青木巷捉人,这石的不是一个人也没说。说明啊,他们再拍这姓石的马屁也没用,人家也不会信任他们,重用他们……”
李大庆道:“小林兄弟,咱们两个都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这不还不是怕这石的会把他们给赶走……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有一口饭吃。恶心归恶心。他们那些人也是迫不得已。如今石劲海是咱们捕快房的头,总不能跟以前钱总捕头在的时候那样,有钱总捕头撑腰,事事都与他对着干!”
林尖不说话,低头喝了几口闷酒:“李哥,你说这钱总捕头的案子还能翻案吗?!”
李大庆也不说话,端起面前的酒碗,一口气干了后,方长叹了一声:“小林兄弟,,我也只在你面前说句实话。我看是难喽。且不说钱总捕头杀了那聋哑婆子的事情,单单他身为县衙捕快房的总捕头与枭匪头黑龙勾结一事,便是个死罪。”
林尖道:“这聋哑婆子的事情,又没有人证与物证……说谁杀的都行……”
李大庆道:“一条人命啊。哪里有你说得这般简单。最紧要的是如今的县令曹大人在位……你李哥我是看出来了,这曹大人在位一方,一心想给地方做点实事,留下点好名声。所以啊,在如今的曹大人这里是难有置圜余地的。除非啊……日后换一任县令大人,然后把钱使到位了……时过境迁,可能可以松动松动……”
林尖:“换一任县令大人……那得要多久?!这曹大人才刚上任不久……”
李大庆道:“如今朝廷也乱得很,这县令他也指不定能做多久了。只要咱们钱总捕头躲好了,或者远走高飞,不落网……日后的事情也是两说……指不定这案子还能反过来……可就算翻过来了,要官复原位,继续做总捕头,也是不大可能了的……”
林尖道:“钱总捕快头在位的时候,手上那么多的人脉,那么多条线联系着,说不定能有人可以帮忙呢?!”
李大庆道:“你听说人走茶凉这句话没有?!且钱总捕头的情况又是大不一样。如今啊,这些人生怕跟他有牵连,落下个与枭匪勾结的罪名,顶上的乌纱不保,忙不迭地撇清关系都还来不及,怎么还肯帮他……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有把柄在咱们钱总捕头手里,那倒是不一定。”
闻言,林尖蓦地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片刻,林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李大庆道:“李哥,咱们从前跟着钱总捕头,听他号令,可是做了不少事的。且别说旁的,单单姓孙的那家……就够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林兄弟,这件事情就你知我知钱总捕头知。可事到如今,你说咱们能怎么办?!只有凉拌……等着……”李大庆说完,便埋头喝酒。
林尖唉声叹气地喝着闷酒。
李大庆道:“小林兄弟,别多想了。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事到如今,咱们多想也是无益。说不定事情也不会像咱们想的那么坏?!”
两人酒碗碰了碰,又喝干了碗里头的酒。
……
林尖:“昨天石劲海把盛家的盛二爷和盛二夫人带了后,章笠为了逼问出钱总捕头的下落,用了刑,如今两人都半死不活的……这盛二夫人是咱们钱总捕头的表妹,如今外头都在说她和钱总捕头的那事……你看咱们要不要看在钱总捕头份上,在牢里头给点方便……”
李大庆想了想,缓缓地摇了摇头。
林尖不解。
李大庆道:“咱们两人啊,静观其变。不宜出头。有道是枪打出头鸟。这石劲海早晚要收拾我们这帮从前跟着钱总捕头的人。但是他不能无缘无故收拾我们……得找机会……寻个借口不是?!咱们啊,留心观察着……但可千万别落人口舌,叫石劲海抓住了把柄……不然,第一个被石劲海从捕快房赶走的,说不定就是咱们兄弟二人……”
“是。是。是。还是李哥想得周到。”林尖给李大庆的酒杯里满上了酒。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
……
这一喝,两人便喝到了两更时分,两人喝得醉醺醺而出。
酒馆老板送他们出门:“两位捕快大人,小心脚下。这里有门槛……”
“两位捕快大人,慢走啊……再来啊……”
待李大庆和林尖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酒馆老板恶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你们这群吃白食,横行霸道惯了的死捕快,最好今晚就掉河里头淹死……自打老子开这酒馆,你们就吃到了现在……老子赚的钱都被你吃尽了……”
这李大庆和林尖踉踉跄跄地在巷子里走了一会儿,眼见着到巷子口便要分开了。
忽然,有个黑衣蒙面人从边上闪了出来,拦住了他们。
李大庆喝得醉醺醺的,喝道:“谁?!竟敢挡老子的道。也不睁大眼睛瞧瞧我们是谁?”
林尖的手按住了佩刀,随时准备拔出来。
“李大庆,林尖,是我!”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李大庆和林尖顿时吃了一惊:“钱……钱总捕头……”
那黑衣人扯下了面上覆着的黑布,露出了一张脸:果然便是他们的头——钱猛生钱总捕头。
钱猛生与李大庆等人会面后,便小心翼翼地趁着漆黑夜色,回到白家。
他做事素来小心谨慎,在离开白家的时候,把白母和白荷都绑了起来。
这时,他回到白家,并不急着进门,在白家的屋檐上趴着,看白家屋子的动静。
他离开前,把白母五花大绑,绑在了椅子上,嘴巴里塞了一块毛巾。如今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白母依然被绑在椅子上,并无任何变化。
白家静悄悄的,毫无声音。
钱猛生在屋檐上待了好半晌,见白家的模样应该是无人埋伏的,便起身,纵身一跃,跳下了院子。
白母听得院子里头的动静,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八壹中文網
钱猛生走了过去,给她解了绑,喝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人来?或者有什么动静?”
白母自己解开了绳子,拔出了嘴里塞着的毛巾,摇头道:“没有……没有……没有人来。也没有动静。”
这白母自打前两年守寡后,除了买菜和去绣行拿货交货外,平日里只在家里安安静静地绣花,极少出去的。除了一些市井无赖知道她守寡,且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会时不时来敲门骚扰外,平素白家根本是无人前来的。
钱猛生点了点头,而后便径直上了楼。
白荷则是被他双手反剪,绑在床头,嘴里也塞了毛巾。
见了他回来,白荷抬起了一双水雾蒙蒙哭得红了的眼睛望着他。
钱猛生走的时候也不觉得。如今回来一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见了李大庆和林尖两个心腹,嘱咐他们替他办事,李大庆和林尖两人一口应下,心情好的缘故,所以看这绑在床头露出一双雪白长腿的白荷,竟别有一番趣味了起来。
钱猛生兴致一来,便也不替白荷解绑,压着她便干事了。
白荷簌簌地落下泪来,但是因嘴巴被塞满了,只发出了一些“呜呜呜”之声。
白荷她娘听得楼上的响动,把手按住了胸口的某个位置,柔弱的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深沉凝重。
那里头正贴身藏着她买来的那包老鼠药。
她们和钱猛生,不是她们死,便是钱猛生死。
另一厢的盛家,盛怀新和沈如锦从穗儿那里得知盛怀霖冒着大雨从学堂回来了。
穗儿道:“春红说怀霖少爷如今发起了高热……她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来禀报大少爷和大少奶奶。”
盛怀新和沈如锦:“你让春红进来。”
春红进来后,盛怀新和沈如锦两人仔细地询问了一番,得知盛怀霖因激动晕了过去,而后便发起了高热。
沈如锦道:“春红,你先回去,好好侍候你们少爷。我这就打发人去请大夫来诊治。”
春红闻言,极是感激:“谢谢大少爷,谢谢大少奶奶。”
这春红前脚一走,穗儿便让小厮冒着大雨去请大夫了。
沈如锦对穗儿叮嘱了一番:“二叔和二婶的事情与怀霖无关。他整日在学堂读书,能知道什么?!你关照下去。二房的怀霖少爷有什么短的缺的,春红要什么,都要立时添上,不许为难春红,更不许怠慢了怀霖少爷。”
穗儿对盛二夫人恨之入骨,闻言,面上显了出来:“小姐。有道是父债子偿,母债子偿的,当日二爷和二夫人这般对您……您……”
沈如锦叹道:“怎么个父债子偿、母债子偿?!怀霖他什么都不知情。如何能怪他。二叔和二婶的这些事情,如今最难过,也最难做人的便是怀霖了。”以后在一个家里头,也不知要怎么面对怀霖。
别说沈如锦了,连与盛怀霖一起长大的盛怀新也不知怎么面对怀霖这个弟弟。
盛怀新道:“我等下去看看怀霖……唉……”
盛怀新只觉得从前听会里吩咐,暗杀刺杀之事,也没有这么难办的。
邵明恩吃了一番醋,闹了周蕊玉一番后,心情顿时便好了。
他心情好了,回家便围着周蕊玉转,一刻也不想离她左右。
这日,他见周蕊玉又呕吐了,便替她抚背道:“这么下去也不成。不如咱们再去茂昌的院子,让大夫来把个脉,开一副药调理一下。”
周蕊玉只说:“不成的。”
这若是煎药喝药,婆婆邵夫人必定要问起为何吃药?她少不得一番解释。到时候若是露了马脚就麻烦了。
邵明恩道:“你就是想太多。不若我与娘说穿了这事……娘她若是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蕊玉立时打断了他:“不成。你千万不能告诉娘。你若是敢说了……”
这事情若是叫婆婆邵夫人知道,还不看轻她一辈子。
“我若是说了怎么样?”邵明恩故意逗周蕊玉。
周蕊玉瞧了他一眼,便再不肯开口说话了。
邵明恩见状,便微微一笑:“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说。谁也不说。行了吧?!”
周蕊玉漱口好,邵明恩便去桌上拣了一个酸梅与她。一瞧,不禁一愣:这一大包的酸梅竟然已经见底了。
邵明恩转头一想,乐了:有道是酸男辣女。看来这一胎啊,看来是个大胖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