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夫人问儿子邵明恩道:“明恩,我问你,倘若蕊玉日后一直没办法怀孕怎么办?你能接受自己一辈子没有一个孩子事情吗?”
邵明恩道:“娘,我只想要蕊玉给我生孩子。我只想要我和蕊玉的孩子。”
邵夫人听了儿子邵明恩这两句斩钉截铁似的话,顿时惊住了。
回了神过来,她拍着桌子起身,用手指怒指儿子的鼻梁骨,光火道:“明恩,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邵明恩道:“娘,我知道。”
“你就为了周蕊玉,愿意此生无后,一辈子断子绝孙吗?!”
邵明恩道:“我愿意。”
邵夫人怒气冲冲地道:“明恩,你的魂都被周蕊玉勾走了!你给我醒醒吧?!你愿意一辈子无后,可是你爹和你娘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可是我们邵家的长子嫡孙,日后要接掌我们整个邵家的,把家业一代一代传下去的……”
邵明恩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娘邵夫人生那么大的气。于是,他缓声道:“娘,您先别这么生气。您先听我说,好不好?”
“有什么好听的……你如今都被周蕊玉弄昏头了……连传宗接代这样的大事情也不顾了……书上怎么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你这个不孝子……”
“娘。您先听我说完再骂我好不好?”
……
邵夫人只觉得气得心口都发痛了:“好。你想说什么。你说!”
邵明恩道:“娘,那洋人大夫只是说蕊玉的子宫因这次的小产有所损伤。以后可能会对生孩子一事有影响。但又不是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详细问过洋人大夫了,他说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是不同的,有的人的身子是会自动地慢慢地修复损伤的,让子宫得到恢复。这样的人,日后生十胎八胎都没有问题……”
“那不能恢复的人呢?不就是一辈子生不出孩子来……”
“娘。生儿育女这种本就是有天意的。倘若我邵明恩命中注定没有儿女的话,就算生下来了,也养不活……”
邵夫人真真是快气昏了,儿子邵明恩为了一个周蕊玉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她指着邵明恩的手指都气抖了:“你就这么咒自己和自己的下一代啊?!”
“娘,我说的都是实话。人生在世,很多都是天意。只是你现在太生气了,所以没有办法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再说了,就算我和蕊玉没有孩子,咱们家不还有明秋吗?到时候,我若是实在没有孩子,可以从明秋那里过继一个过来……”
邵夫人闻言,不觉后退了一步。原来儿子明恩早就对这个问题深思熟虑过了,连日后从弟弟明秋那里过继一个孩子,他都想过了,甚至都打算好了。
看来,他是真的不介意周蕊玉能不能怀上,能不能生出孩子来的这件事情。
“娘,儿子知道你这么做的初衷是为了儿子好。可是事情并必会想你想得这样坏。”
说到这里,邵明恩继续道:“娘,儿子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不管蕊玉怎么样……反正啊,这个白荷你必须给我送走……”
事关邵家传宗接代的大事。邵夫人自是不会随便同意的:“不行。这白荷我一定要留下来。她肚子里怀着你的骨肉……”
这时,换邵明恩生气了:“娘,我都说了多少遍?她怀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是我的!”
邵夫人道:“你怎么证明不是你的?!我让人查了,都说白家从来没有男人进出……茂昌也说了,这白荷跟着你的时候还是一个黄花闺女……这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邵明恩觉得自己简直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这件事情了。
于是,他道:“娘,我跟你再说一遍,她肚子里的孩子反正是谁的也不可能是我的。”
母子两人坚持不下。
最后,邵明恩道:“这样吧,你先找个人来把个脉,看看月份吧。我敢保证不可能是我的。”
邵夫人却是对白荷肚子里的孩子是儿子明恩的这个念头坚信不已,遂道:“行。现在太晚了,明天我找大夫给她把脉。”
“好。”
邵明恩揣着凉掉了的糖炒栗子,窝火地回了屋子。
周蕊玉见他回来了,便抬起了头。
邵明恩今日一整天都想着念着周蕊玉,本是想得火烧火燎的,就想快些见到周蕊玉。可如今去了母亲邵夫人,知道白荷住进了邵家一事,他一时竟不敢直视周蕊玉那明亮如星辰的眸子。
他虽然很肯定白荷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可他婚前确实与白荷不清不楚过。
所以,此刻他见了周蕊玉,心里便莫名地发虚。
邵明恩把栗子搁在了桌上。
周蕊玉走了过来,拿了一颗。
邵明恩拦住了她:“别吃了。都凉掉了,不好吃了。”
“没事。”周蕊玉微微一笑,取了几颗,将其搁在了炭盆边烘烤了起来。
不过片刻,邵明恩便闻到了一阵香甜的栗子味道。他见周蕊玉弯腰要捡起,忙捉住了她的手:“仔细烫到。我来。”
栗子果然十分烫手。邵明恩呼着“哎吆”之声,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蕊玉忙取了一个茶杯过来。
邵明恩赶紧把手里的栗子搁进来茶杯里。
之后,又把烘着的栗子一颗颗地取了。
蕊玉问他:“手指很烫是不是?”
邵明恩:“是。”
周蕊玉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自己的耳垂:“这样子捏着……很快就不烫了……”
邵明恩愣了愣,而后跟着蕊玉的示范做了。下一瞬,他有些惊讶地道:“果然没那么烫了……”
周蕊玉浅浅一笑。
邵明恩顿觉屋内春暖花开,一片明媚。
之后,两人也不说话,邵明恩如往日里的那样,默默地一颗一颗地给蕊玉剥壳。
谁知这回蕊玉并没有吃,反而取了一个他剥干净的栗子,一声不吭地搁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让他吃的意思吗?
邵明恩愣住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栗子,而后把手里的正在剥地栗子往桌上一扔,盯着周蕊玉道:“这是让我吃的意思吗?”
周蕊玉面色一热,不敢看邵明恩滚烫的眼,便轻轻地垂下了眼帘。
邵明恩一直在等待她的回答。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周蕊玉方抬起眼皮,望着邵明恩,点了点头。
邵明恩欢喜若狂,捧着她的脸便轻轻地吻住了她。
“蕊玉……”
“蕊玉……”
他吻一下,便要唤一声蕊玉。
他不知自己吻了多少下,也不知自己那一晚唤了多少声的蕊玉。
他第一次那么接近蕊玉的心。
邵明恩得之不易,想要好好珍惜。
所以,他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处理白荷的事情。他想要在周蕊玉发觉之前,赶紧地把白荷从邵家给弄出去。
而另一厢,邵夫人被儿子邵明恩气得心口绞痛了。
邵进年邵老爷一回来,便听见夫人躺在床上“哎吆”“哎吆”地呻吟着。
邵老爷忙趋身向前:“夫人,您这里怎么了?”
邵夫人没好气地回他道:“被你儿子邵明恩给气着了……”
邵老爷闻言,不觉失笑:“明恩怎么气你了?!你倒是说来听听。”
自己的儿子明恩行事稳重,好好地怎么会把夫人气成这样呢?邵进年邵老爷好整以暇,却是想好好听一听。
邵夫人见老爷邵进年这样子,顿时觉着更委屈了,便把戴嫂从福音医院洋人医生那里听说的周蕊玉小产后身体受损,可能一辈子不能怀上身孕的事情,到她把白荷接进了家里头住,再到她怎么跟明恩说这事情,明恩是怎么气她的,一桩一件详详细细地说给了他听。
邵进年老爷本对这些个事情是漠不关心的。可他这时听了“周蕊玉小产后身体受损,可能一辈子不能怀上身孕”这件事情,却是愣了愣:“那福音医院的洋人医生真这么说?”
邵夫人道:“是戴嫂亲耳听到的。明恩也直认不讳。所以百分百肯定是真的。”
邵进年顿了顿,捋须道:“夫人你做得不是没有道理。你是未雨绸缪,怕日后明恩会没有孩子。夫人想的是:如今这白荷怀上了,就让她生下来再说,以防万一……”
老爷的这番话真真是说到了邵夫人的心坎里头。她连声道:“是啊。老爷。还是你知道我的一片心意。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先让白荷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咱们邵家又不差这一口饭。”
邵老爷又道:“可是明恩说得呢,也不是没有半分道理的。”
邵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头不乐意了,遂不支声了。
邵老爷道:“夫人,就如明恩说的,这媳妇啊,不一定就真不能生了。再说了,若是她真不能生,明恩还是可以休妻再娶的吗?!”
邵夫人仿佛被猫叼走了舌头似的,打结了:“休了……休了周蕊玉?”
“倒也不是现在休了周蕊玉的意思。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是吧。”邵老爷道,“白荷这种女人生下的孩子,我与明恩一样,也是瞧不上的。我意思是我们邵家明恩须得配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样生下来的孙子方能继承我们邵家。”
周家如今风雨飘摇,邵家这回帮周家垫了几万两银子,暂时是没有问题,可以后的周家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所以啊,邵老爷才有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这个打算。
邵夫人道:“老爷,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白荷这肚子了的孩子,到底是要还是不要?您就跟我个话。我按您的意思办。省得日后你们父子两个都来埋怨我、怪我,我辛辛苦苦地操持这个家,最后弄得个里外不是人。”
邵老爷沉吟了半晌,方道:“不过呢,以防万一,先让白荷生下来也无妨。实在不成,就用笔银子打发了了事。”
邵老爷这么说了,便算是发话了。
邵夫人有了邵老爷撑腰,自然心里更有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