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批官兵将盛家团团围住,围成了一个铁桶。
带领官兵的千总见属下们将盛家围住后,便上前向载沁和知府大人行了一礼,道:“禀报知府大人,这盛家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请知府大人指示。”
“好。”知府大人忙朝载沁抱拳行礼道:“贝勒爷,您看?”
载沁:“将革命党人盛怀新捉拿归案。”
“是。”
带兵的千总带了官兵上前,示意官兵砸门。
“我等奉朝廷命令前来捉拿革命党人盛怀新。快看门。”他手下的心腹官兵领命,上前一脚便踢在门上。
没想到盛家大门并没有关上,那官兵一脚便把盛家大门给踹开了。
千总见状,示意手下四个小兵上前,推开了两扇大门。
于是,千总站在盛家大门,扬声大喊:“盛家众人听着,尔等已经被包围了……革命党人盛怀新快出来束手就擒……”
“革命党人盛怀新快快出来束手就擒……”
……
载沁见状,便一撩袍子,抬步上了石阶。
徐绪仁尾随其后。
知府大人忙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载沁和徐绪仁身后。
话说载沁来到府衙,递上了拜帖。知府大人一见两张拜帖上的名字,一张竟是端亲王的二儿子——载沁贝勒爷,另一张兵部侍郎徐世盛的长子——徐绪仁,顿时大惊失色,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带了师爷,亲自到府衙门口迎接载沁和徐绪仁这两大贵客。
载沁怕夜长梦多,被盛怀新给逃了,所以见了知府大人后寒暄了几句场面话,便开门见山地跟知府大人说明了来意。
知府大人一听自己的辖下竟有暗杀出国考察五大臣、刺杀端亲王、绑架载沁贝勒爷的革命党人,心里头也是大惊,他怕牵连自身,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加上又想要巴结载沁,自然对载沁有求必应。
载沁说跟他要些人马去捉拿盛怀新。知府大人立时应下,立时让人带了他的命令,调动了一营的兵力前去包围城北盛家,捉拿盛怀新。
载沁来到盛家大门。
张得胜知道革命党人都是些不怕死之人,怕出载沁贝勒爷出意外,忙带了王府出来的侍卫前前后后地围住了载沁:“沁贝勒爷,不如让官兵们先进去搜捕一番再说?!”
此时,只见一个老仆人从院里匆匆而来,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诸位大人好,我们家大少爷在大厅已经恭候诸位多时了。诸位大人,里面请。”
众人闻言,皆是一呆。
载沁对徐绪仁对视了一眼。
徐绪仁道:“载沁,让官兵先进去。这个叫盛怀新的革命党人相当狡猾奸诈的……咱们可千万不能中了他的奸计……”
“放心。他一家老小俱在我们手里。我晾他也不敢!”说罢,载沁抬步跨进了盛家大门,进入了盛家。
门房光叔侧身走在众人前面,给众人带路:“诸位大人,这边请。”
载沁来到了盛家的大厅,只见大厅中央东首的黄花梨木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人,此人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在饶有兴致地翻阅着。
那人听得了脚步声,徐徐地从书页中抬起头。
这一抬头,便露出了英气逼人的一张脸,不是当时绑架他并在天津的塘沽码头交换其他革命党人后上了日本人的大丸号轮船远去日本的的吴文藻(盛怀新)又是谁?!
盛怀新见了载沁和徐绪仁,便微微一笑,搁下了手里的书籍,从椅子上起身,抱拳行礼相迎:“原来是载沁贝子和绪任兄两位来了……贵客临门,我们盛家今日蓬荜生辉……”
“载沁贝子,绪仁兄,请上座。”
盛怀新自是不知,自己绑架了载沁一事惊动了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
慈禧太后见端亲王一家被革命党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见端亲王一家对朝廷的一片忠心,以及对朝廷的赫赫功劳。为了表示对端亲王一家,特别是载沁的安抚,也为了在所有臣子面前做个表率,慈禧太后便下旨把载沁封为了贝勒。
带兵的千总傲气地向盛怀新介绍知府大人道:“这位是我们嘉兴的知府李大人。”
来者便是客,哪怕是来抓自己的人。盛怀新向知府大人抱拳以礼,道:“李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上座。请上座。”
盛怀新转头吩咐光叔:“光叔,劳烦你去沏几杯热茶上来。”
载沁摆手道:“盛怀新,茶就不必了。你我并不是朋友。叙旧这一套就免了吧。你知道我们今日前来是来捉拿你的。既然如此,就请你跟我们去知府衙门吧。省得动起刀剑来,刀剑无眼,惊吓着了你盛家一家老小。”
盛怀新道:“既然载沁贝子这么爽快,那么我盛怀新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我盛怀新有话先搁在这里。对于我曾经做过什么,我家人是半点也不知的。她们一直以为我在外念书而已。有道是好汉做事,一人做事一人当,罪不及妻儿和家人。我所做之事,自由我一个人承担,与我们盛家全然无关。请载沁贝子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人。”
载沁此时胜券在握,便哼哼冷笑:“盛怀新,没想到你也有求我载沁的这一天啊。”
说完,他沉下脸,寒着声吩咐道:“来人,把这个革命党人抓起来。”
“是。”有四个官兵领命上前,将盛怀新捉拿住,而后用绳子五花大绑了起来。
自官府的官兵们把盛家团团围住后,这消息便如凌冽寒风似的,“呼啦”“呼啦”地一下子传遍了嘉兴城。
“盛家出事了!被官兵围住了屋子。”
“盛家出大事了……”
……
城北一带的人得知了消息,纷纷涌到了盛家附近的巷子看热闹。
因有凶神恶煞的带刀官兵把守,见人一靠近,便恶声恶气地驱赶众人:“看什么看,官府捉拿革命党人,离远点……”
众人一听“革命党人”四个字,纷纷惊呼出声:“革命党人?”
“这盛家谁是革命党人?”
“莫不是盛家大少爷盛怀新……如今盛家这样子,也只有他看着像是革命党……”
“是啊。也只有盛家大少爷了……”
“哎呀,革命党人……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真是不要命了!怎么这么大胆子去做革命党呢?!”
“我跟你说啊,我早就听人说过了……说这盛家大少爷盛怀新去了上海的洋学堂读书后,肚子里灌了洋墨水,脑袋里都是洋人的想法了……前儿他逃婚的时候,就有人说他,说什么要反对封建传统,反对父母包办婚姻,所以逃婚的……”
“是啊。我也听说过。说他那时早把辫子剪掉了,头上的辫子是假的……还说很多读了洋书的人都把辫子剪掉了,怕人察觉,就把假辫子订在帽子后面……这些剪掉辫子的人,很多都做了革命党,要推翻皇帝推翻朝廷……当时就有人怀疑这盛家大少爷是革命党……”
“唉!我看啊,这盛家大少爷真是脑壳坏掉了……好好地福不享,偏偏要去做革命党……”
“是啊。”
“可不是。你看他,如今不仅连累了整个盛家,连累了一家老小不说,估摸着连给盛家做加工的那些个机户,染房都要倒大霉了……这盛家一出事,他们上哪儿去结货款去?!这马上要大过年了,让人家的日子怎么过啊?!”
“可不是!唉!真是造孽啊!”
“再说了,你看看如今官府这阵仗,指不定是要抄家灭族啊……”
“抄家灭族?!不至于这么严重吗?!”
“抄家或许,灭族不至于吧……”
“唉,幸好这盛斯年盛老爷去世了,否则不被盛怀新这个儿子活活气死?!这么大的家业,恐怕要说没了就没……”
“可不是……这事情搁谁家,谁也受不了啊……”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一早看见盛家有人拿着包袱从后门出来呢……”
“是吗?!”
……
众人正议论纷纷间,忽然只见盛家大门处有人出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再度惊呼出声:“是盛家大少爷……”
“是盛家大少爷……被五花大绑着呢……”
“果然他就是革命党……”
”哎呀,放着好好的福不享,好好的大少爷不做,竟去做那杀头的革命党……你们说这盛家大少爷是不是真的念书念傻了啊?!“
”唉。是盛家的家底够他们三辈子吃穿不愁的了……他为什么要去革命……“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啊……“
”反正我也想不通……“众人纷纷摇头叹息。
……
隐在人群中的徐瓷碧定睛细瞧,看着被推攘着出来的盛怀新,以及跟在盛怀新身后洋洋得意的载沁。
这可怎么办啊?!如今落到了载沁手里,要把盛怀新救出来真的是难如登天呢!
另一厢,邵明恩因着要哄周蕊玉,所以这日上午并未去邵家绸缎庄,而是在周家,帮着岳母周夫人处理周家之事。
因着天冷,他不许周蕊玉出房门一步:“你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道。这小产都没有一个月,你昨儿冒着大寒出门,指不定便落下了病根。你若是再不肯好好休息,我便去跟岳母大人说去,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岳母大人本已经事情够多够她烦心的了,你还要再给她添一桩糟心事情不成……”
周蕊玉自是不愿让母亲再多伤心一件事情,只好答应邵明恩不出门,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邵明恩对周夫人说蕊玉不舒服,要休息。
周夫人一听女儿不舒服,因着媳妇邵明芬小产一事,她如惊弓之鸟,听了便担忧了起来,忙对邵明恩道:“要让蕊玉好好休息。蕊玉肚子里的孩子最是要紧。”
邵明恩自是连声应下。
处理完,邵明恩便回了周蕊玉的院子。
他见周蕊玉乖乖地卧床休息,心里头便欢喜。
洋人医生说周蕊玉的子宫受损,但只要养好了,日后生养十胎八胎都不成问题。
只要蕊玉肯好好休息,好好养身体就好。
他给周蕊玉倒了一杯热茶,端到了床边。
忽然,只听院子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香茗气喘吁吁的声音:“姑爷,小姐,外头出大事了……”
邵明恩:“什么大事?”
香茗推开了门,进来禀报道:“姑爷,小姐……城北的盛家,盛怀新大少爷家被官兵围起来了……”
原来啊,这香茗买东西买到一半,便看见大街上的人接二连三地跑起来。
店铺老板都觉得奇怪,便站在门口问:“大伙这么急匆匆的,这是去哪儿啊?”
“去城北盛家看热闹呢……听说官府把盛家包了,要抄家呢?!”
“什么?!”店铺老板和香茗同一时间惊呼出声。
“好好的为什么要抄家?”
“我们也不知。所以都赶着去瞧热闹去呢。”
于是,香茗东西也不买了,便也跑去了盛家看。
香茗到的时候,盛家附近的小巷早挤满了人。她根本无法挤上前去。
香茗想起了那个穿了洋人衣衫的怪里怪气的姑娘,她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找盛怀新,莫不是就是为了官府捉拿盛怀新大少爷之事?!
香茗正在左思右想的时候,便听到前头有人轰然道:“盛家大少爷被五花大绑,捆着出来来了……”
”盛家大少爷真是革命党……”
“唉。盛家大少爷怎么会是革命党呢……”
“他做什么不好,竟去做杀头的革命党……”
……
香茗等众人散去,忙回了周家。
“什么?”周蕊玉闻言,惊讶万分:“好好地为什么围起来?”
“他们说怀新大少爷是革命党……把怀新大少爷五花大绑抓去了府衙……”
“什么?!怀新大哥是革命党?!”周蕊玉大惊失色,手里头的茶杯便“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邵明恩虽然亦惊愕不已,但见周蕊玉如此吃惊,他心里头便又吃味了起来。
在蕊玉心里头定是还有盛怀新……否则决计不会如此担忧的。
与此同时,沈如锦等人搭乘的画舫往北行驶,经过了澄溪镇附近水域的时候,沈如锦按着盛怀新的吩咐,拦了下两艘渔船,将所有的盛家人分成了两拨,各换乘一条鱼船。
沈如锦等人经连三连四荡,前往苏州方向。
沈如锦站着船头,却一直望着船尾的方向——那是嘉兴城的方位所在。
盛怀秀知道大嫂担心大哥盛怀新,便上前劝慰道:“大嫂,大哥一定会吉人天相,平安无事的。”
沈如锦伸手摸了摸小姑子怀秀的脸,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盛怀秀道:“大嫂,外头冷着呢。你可千万别冻着了。快进舱里来吧。”
“好。”
这为什么要去苏州方向呢?!
是因为为珍姑娘与沈如锦商量的:“大少奶奶,如今咱们一家老小要找个地方落脚。我在苏州和嘉兴交接的镇子上有一处小房子,是三爷给我购置了……知道此事的人只有三爷,我,奶娘和青梅……如今三爷不在了,只有我,奶娘,青梅三人知晓。如今我们三人都在这里,决计不会走漏消息的……那里处于江苏苏州府管辖……这嘉兴的官兵啊,一时半会儿地寻不到那里去……再说了,就算寻到了,也不归他们管……咱们一家老小去那里住下,避一下风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沈如锦一听,也觉着不错。再说了这苏嘉交接之地,离自己的南浔娘家也近,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让娘家暗中帮忙也方便。
于是啊,沈如锦便吩咐船只一直向北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