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知府李大人得知载沁贝勒爷和巡抚大人家眷们的船只在嘉兴府和松江府的交界之地的河道被打劫了,大骂打劫之人“不厚道”:“就不能到松江府再打劫吗?这非得把我们嘉兴府扯进去,算上我们嘉兴府一份?!”
这一日傍晚时分,他便接到了松江知府的公文,说什么两个府共同查办此案等等。
知府李大人自然又是把松江知府大人大骂了一通:这只老狐狸是出了名的圆滑,都快成精了的。到时候查办好了,苦劳是我的,功劳可就全成他的了。
可知府李大人又不能不同意。虽然这载沁贝勒爷是回京了,可此事还牵扯到他上峰浙江巡抚张鲁扬的家眷们。他能不好好彻查一番吗?!
海师爷看了公文,捋须道:“大人,咱们啊,全力与松江府合作……至于,这打劫船只,劫走革命党人盛怀新的人到底窝藏在哪里也是未知……我们自然是全力以赴,与松江府通力合作……但最后怎么样?也只有尽人力听天命了……”
历来这种协同查办的案子多半是不了了之的……再说了,这一没伤着载沁贝勒爷和巡抚大人的家眷。二也没有劫了财。
知府李大人遂心领神会了起来。
没几日,知府李大人便体会出了这桩案子的好处来。因事关载沁贝勒爷和他的上峰,怠慢不得,所以他但凡对夫人说一句去查打劫船只的案子,便能偷偷溜出来一两日,跑去邵明恩安排的屋子跟美人们私会鬼混一番。
至于破案之事,自然是……
当然,这是后话。
松江府,知府衙门。
载沁询问着松江府知府大人:“查得怎么样了?”
“回贝勒爷的话,找到了他们的扔弃的马车了……经查验后,发现上头还有犯人的血迹和囚服……”
“好。你继续给我好好查下去。一定要给我捉到那群人,把那个革命党给我逮回来!”
“是。贝勒爷。属下一定尽力去查。但就怕这些劫匪已经不在我松江府,跑去了嘉兴府或者苏州府……”这么大的事情,铁定不能让自个儿的松江府担着。要下水也要拉着附近的嘉兴府和苏州府一起下水。
载沁凌厉地抬眼:“你只管好好查你松江府便是。至于嘉兴府和苏州府,我本贝勒爷自当会让人去关照……”
“是。贝勒爷。”
从嘉兴城出发的时候,载沁这边有三艘船。
一艘是载沁和徐绪仁还有徐瓷碧来时的船只,一艘是他堂姐——浙江巡抚家眷的船只,另一艘则是押解盛怀新和另一个革命党人的船只。
所有的侍卫和护兵的人马七成都是在载沁和家眷的那两艘船只上的。
是夜,这三艘船分前、中、后的队列排好,夜泊在某个河道支流以作休息。
谁料到,竟然遇到了埋伏。
到了半夜时分,便有一群黑衣蒙面人来劫船。
且手法极其老练,用了利刃割断脖子的方法,无声无息地一个一个地解决了那押解犯人船上的护兵。
若不是有一个人没死透,挣扎掉落了河里的响动惊动了载沁船只上半夜撒尿的侍卫,这两个革命党便都被救走了。
那些劫船之人发现惊动了众人,为首的一个便当机立断,立时发出号令:“撤!”
这群蒙面人便带着两个革命党退到了岸上。
载沁在自个儿的船头冷喝:“别把他们放跑了!”
“是。”
然,这群劫船的蒙面人布置周详,早早在岸上备好了马车和马匹。
载沁的侍卫长张得胜带了侍卫们与他们缠斗不休。
那为首之人大喊道:“不要与他们缠斗。”
“把他们两个送上马车。”
几个蒙面人搀扶着受伤的两个革命党往等候着的马车方向一路跑去。
张得胜自然不会轻易放走人。他追上前,挥着剑“刷刷”地便截止了其中一个搀扶着犯人的蒙面人的退路。
那人反手一刀,与他的剑击撞在一起,只听“叮”的一声响起,暗夜里亮起了几点小火星。
张得胜便知遇此人是个劲敌,不敢掉以轻心。
那人眼见着上岸的侍卫和护兵越来越多,若是再缠斗下去,他们便要被团团包围了,别说救人了,估计连带来的兄弟们都要折损在这里了。
只听其中一个蒙面人被刀砍中了后背,发出了凄厉的惨呼之声。
众侍卫拼力拦截下了一个犯人。
那为首之人喝道:“快走!”
“那人怎么办?”
“顾不上了。你们快走!我来断后!”
“想走!没门!”张得胜冷哼一声,吩咐众侍从,“兄弟们,贝勒爷吩咐了,把这些人都给我拿下了。贝勒爷重重有赏!”
“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加上侍卫们见如今人多势众,于是越发的奋勇了起来。
……
那为首的蒙面人见形势不妙,忽然吹响了一个哨子。
张得胜便知道不对。
下一瞬,只见河道对岸忽现了不少火把……
竟然还有埋伏……
淋了油、燃得正旺的火把一个又一个地扔向了巡抚大人家眷的船只……船只上的人发出了“啊啊啊”的惊呼之声……
载沁见状,不得已道:“别追了。赶紧回船上救人!”
这群蒙面人趁机便跨上了马和马车,疾驶而去。
载沁身边纵然有许多侍卫,家眷船上也有一队护兵,但因着要救船上的一群女眷婴孩,只能束手无策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眼前消失。
与此同时,某处民房
有个汉子路过热闹非凡、年味十足的大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来到了某个巷口子。
他在巷子口停了下来,而后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四下无可疑之处,方才穿过了巷口,来到了某处房子的大门前。
他伸出手,可是依然觉得不放心,遂又戒备地转头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方才敲了敲门。
里头有人打开了门,见了是他,顿时满脸堆笑了起来:“李哥,您回来了啊。大当家正等着您呢。”
这人便是孟余亭的手下。
这劫船的一群蒙面黑衣人便是孟余亭和他的手下。
孟余亭正在踱步,见了他回来,便问道:“口讯送到了?”
那人行礼回道:“回大当家。已经送到了。属下亲自告诉小盛夫人的。她得知我们救下了人后,便欲跟我回来。可是我得过大当家吩咐,把里头的利害告诉了小盛夫人,方打消了她的念头……”
孟余亭点头赞许:“你办得好。我们这回劫的是载沁贝勒爷的船……如今风声鹤唳,几个府都在通力查办我们……须得小心谨慎……”
“大当家的,这几日查得严,无论是水路和陆路都有各种关卡。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啊。”
孟余亭沉吟着道:“这要过年了。这关卡最多设到腊月二十八。腊月二十三的小年一过,谁也无心当差了。咱们再等一些天。”
“是。大当家。”
“你来回奔波劳碌了。先下去休息吧。”
“谢大当家体恤。那属下这就下去了。”
“去吧。”
……
孟余亭随后穿过了小院,来到了右手边的一间屋子。
屋里头有手下守着,见了孟余亭来,忙站了起来:“大当家。”
“他情况怎么了?”
“回大当家,他到现在一点醒过来的迹象也没有。”
“药都用了吗?”
“用了。汪大夫备着的所有药,我都用了……可他伤势实在过重……如今汪大夫不在……咱们又不能请大夫来给他诊脉……”那人顿了顿,道,“大当家,这朝廷的人下手可忒狠……我看哪,这肯定是受了内伤的……”
孟余亭瞧着床上那躺着的面目全非的盛怀新,默不作声了半晌,道,“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情即刻来报我。”
吴江县,孟余亭屋子
沈如锦看了信后,得知盛怀新被孟大哥救了出来,她心口大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又开始担心起了盛怀新的身体情况。
她当时便追问孟大哥的手下盛怀新的身体状况:“他可受伤了?”
那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如锦急着追问道:“伤得重不重?”
可那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聪慧如沈如锦便知盛怀新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这落在官府手里,连婆婆盛夫人一个老人家都被严刑拷打,受了严重鞭刑,更何况盛怀新那么大的“罪名”了。沈如锦早是有心里准备的。
可是,她见递口讯的人语焉不详,明显得过孟余亭孟大哥关照不想多说的样子,便知道盛怀新肯定是受了重伤的了。
所以,这便是为什么她想跟着此人一同去见孟余亭孟大哥。
但她也知晓其中利害。
如今路上关卡重重,若是她跟着去出了什么纰漏,那不止是连累孟大哥和刚被救出来的盛怀新,搞不好还会牵连盛家一家老小。
所以,沈如锦不得不按捺了自己。
她甚至不敢跟盛家任何一个人提及这件事情。
一来,这牵扯到孟余亭劫船救人一事。毕竟是打劫官船,这事情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说了,现在的盛家都是些女流之辈,说得越多,沈如锦怕越让她们胆颤心惊。
二来,是如今怀新的人还没有到安全之地。官府在全力搜捕。她怕有个万一,让盛家的人特别是婆婆盛夫人和小姑子盛怀秀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