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县,孟余亭屋子
话说,这孟余亭和沈如锦搀扶着盛怀新来到了盛家吃团圆饭的房间。
这房间所在的院落位于整个庄园最中心的位置,原先是孟余亭住的。
自打盛家众人来了这里后,孟余亭便把这个院子让给了盛家一家老小住,他则让谢三嫂帮忙在后院角落里腾出了一间屋子住下。
孟余亭见盛家众人见了盛怀新惊喜交集、激动不已,心中也觉得欣慰万分,便想退出房间,继续回大厅跟兄弟们喝酒。
沈如锦见状,便挽留道:“孟大哥,您陪着怀新一起用点饭菜吧。”
在这帮里头,平日里帮中兄弟对孟余亭那是恭恭敬敬,唯命是从的。可今日大年三十,却是与平日稍有不同。虽然依旧尊敬,可却加了一些些的没大没小的成分。比如,大伙喜欢轮流敬孟余亭喝酒。
这么多个兄弟挨次轮流敬酒下来,饶是孟余亭有一身好酒量,也是被灌了个七七八八。
因着今日要带着盛怀新出现,给盛老夫人一个惊喜,所以孟余亭只喝了寥寥数杯而已。所以,这光景一回去,帮中众兄弟便是要轮流而上,挨个敬酒。孟余亭今日不醉是不可能的了。
孟余亭见沈如锦挽留,心道:先吃饱饭,等下再喝酒。
于是,孟余亭便入了桌。
盛老夫人命儿子盛怀新和媳妇沈如锦亲自给孟余亭倒酒:“孟大当家,您对我们盛家的大恩大德,我们如今无以为报,只能铭记在心。这杯薄酒聊表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您一定要满饮此杯酒。”
孟余亭赶忙欠身,双手端起酒杯对盛老夫人道:“老夫人言重了。如锦小姐的父母这些年来对我娘和妹妹照顾有加。我一直无以为报。再说了,怀新兄弟做的都是为了百姓,都是对百姓好的事情。虽然怀新兄弟是个读书人,可却是个顶天立地、不怕死的汉子,是个大英雄……我孟余亭是尊敬佩服,且自愧不如的。如今能把怀新少爷从朝廷鹰犬手里救出来,我比谁都高兴……”
说罢,孟余亭便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
盛老夫人听了孟余亭夸赞儿子盛怀新的话,心里只觉得舒坦宽慰。盛怀新素来懂事乖巧,哪怕盛家出事,她也是不愿相信是儿子做了错事的。如今听了孟余亭的话,便知儿子没有做坏事,没有让去世的老爷盛斯年蒙羞。
盛夫人在心里道:我就知道怀新不会做坏事的。他从小便有志气有担当。
她遂让儿子盛怀新给孟余亭再倒满了酒,道:“怀新,我们盛家出事后,我和如锦被官府的人捉拿住了,若不是孟大当家,娘和你媳妇这回恐怕是见不到你的人了……”
盛怀新巍巍颤颤地用双手把酒捧给了孟余亭:“孟大哥,谢谢您。”
“怀新兄弟,你快坐下……快坐下说话……”
……
嘉兴城,盛家门房光叔的屋子
石劲海把黄酒倒在提壶里,搁在了柴火炉子上温酒。
温好酒,他又往炉子里加了点柴火,加旺了火头。然后把带来的鸡肉鸭肉都倒在了一个砂锅里,搁在炉子上慢慢煮热了起来。
石劲海把温好的酒给光叔倒了一个满杯:“光叔,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哎。”光叔捧起了酒杯,眯了一口。
石劲海又给光叔夹了个鸡腿:“光叔,来,吃菜。”
“石捕快,你也坐下陪我一起喝两口……”
……
两人喝着酒,不觉便说起了盛家众人。
光叔喝了一口酒,叹道:“如今夫人她们也知道躲在哪里?今儿大年三十,也不知能不能吃顿饱饭?”
光叔想起盛家从前那热热闹闹的年节,对比如今盛家众人都不知逃亡哪里了,不由地悲从中来,食欲全无。
石劲海宽慰光叔这个老人家,道:“光叔,盛老夫人,大少奶奶等人平日里都行善积德,老天也会保佑她们平平安安的……”
“是啊。我们老夫人心善地很,这些年来一直施粥赠药,做各种善事义举……这些年来,咱们嘉兴城但凡修桥铺路,修缮庙宇,哪哪都能见着我们老爷和我们夫人……”
说到这里,光叔抬起头道:“石捕快,前些日子,我还在茶馆里头听到有人说官府的人在苏州府吴江县那里捉拿住了老夫人和大少奶奶……咱们嘉兴府去了几个官府的衙役坐船将老夫人和大少奶奶押解回来……可后来却失踪了……这事你打探过没有,可是真的?如今传得可邪乎了……”
石劲海压低了声音道:“确实真的。那些个官府衙役到了如今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不过年吗?前些天有人去知府李大人要说法了。后来由海师爷出面,给失踪的衙役家里头,每家都发放了一些银子,才把这件事情暂时给压下去了……”
光叔道:“石捕快,你是官府中人,你说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是不知。但对盛老夫人和大少奶奶来说,多半是好消息。”石劲海又低下了声音,“说明她们被人救了……”
光叔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吴江县,孟余亭屋子,灶房
谢家三嫂与盛怀秀热好了菜,便把菜搁在了木托盘上,吹灭了厨房的蜡烛,提着灯笼转身出了灶房。
这时,埋伏着的人看到她们经过,压低了声音问:“头,要不要把这两个女人给绑了?”
“不急。咱们已经把这里团团包围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先候着。等他们这帮人再多喝点酒,喝醉了再动手……”
“好。头,您实在高明。”
……
谢家三嫂和盛怀秀把热好的菜送进了屋子。
这时,孟余亭正喝了几杯酒,用了两碗饭,正要回前厅。
谢三嫂见了,便道:“大当家的,您再坐一会儿。这不,嫂子和怀秀刚去厨房热了几个菜过来。您在陪老夫人坐坐,再吃口菜。”
谢三嫂这么一说,孟余亭便不好走了,又坐了下来。
……
谢家三嫂搁好了饭菜,便从为珍姑娘手里接过了怀敏,她抱着逗怀敏玩,趁为珍姑娘等人不注意,便偷偷的在怀敏的小棉袄里塞了一个红包。
她没有子女,便把东青和怀敏当自己儿子女儿一般。
前几日,这谢三嫂还问当家谢遵礼:“当家的,这盛老夫人,小盛夫人她们会一直住下去吗?”
三当家谢遵礼道:“如今官府在通缉她们。她们也无处可去。应该会一直住下去吧。”
谢三嫂道:“我也想她们一直住下去。”
过了一会儿,谢三嫂又道:“当家的,等明年春天,暖和一些的时候,我想办一桌酒席……”
谢遵礼道:“办什么酒席?”
谢三嫂笑吟吟地看着谢遵礼,问道:“当家的,您说我把东青和怀敏认作干儿子、干女儿……您看怎么样啊?”
谢遵礼一愣。
谢三嫂不觉笑容渐萎顿了下来:“当家的,你觉得不好吗?!”
“不。我不是觉得不好。”谢遵礼没想到自己夫人竟然在打这个主意了,他愣了愣,回了神过来,便心疼起了自己夫人来:她这是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啊。
“那你怎么这副表情……”
“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我自然是赞成。可不知盛家那边的意思?咱们是枭匪。我就怕盛家那边瞧不上咱们……当年盛家老爷盛斯年也是折在咱们帮的人手里的,虽然那些都是黑龙的手下,如今都已经不再我们帮里了……”
谢三嫂驳他道:“不会的。盛家都是些忠厚人,不会如此的……至于盛老爷的事情,那是黑龙和他手下做的。跟咱们和孟大当家都毫无干系……孟大当家也是因为这事才带了大伙反了黑龙的……”
三当家谢遵礼捋须点头道:“夫人你说得也在理。这么着吧……等过了年,我亲自去跟盛老夫人说这事。”
谢三嫂闻言,便笑了:“那最好不过了。当家的你去说,更显得我们对这两个孩子和这件认干亲事情的重视。”
……
所以,如今的谢三嫂抱着怀敏啊,那就跟抱着自己个儿的闺女似的,跟觉得怀敏跟朵花似的,哪哪都觉得好看,哪哪都觉着满意。
……
过了好半晌,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很快的,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谢三嫂抱着怀敏抬头,看见了当家的谢遵礼。
谢三嫂便含笑这抱着怀敏走了过去:“哎呀,是当家的来了。来,你抱抱怀敏。”
谢遵礼却道:“我有事情找大当家。”
谢三嫂与他成亲多年,听他说话语气,便知有些不对。
谢遵礼急步走到了孟余亭身边,俯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孟余亭听得谢遵礼的话,便起身跟盛老夫人抱拳以礼,道:“老夫人,您和大伙慢用。这大厅里头的兄弟们都等我等急了。派了三当家来找我呢。”
盛老夫人道:“孟大当家,那我就不留您了。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