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你放心。我会尽快安排好一切的。货船在抵达上海码头之前，我会第一时间派电报给你。”
“好。”
张得胜拉开了后车门，载沁坐了上去。张得胜坐在一旁护卫。
而后两辆车子便一前一后地驶离了弗兰克的洋房。
车子行过了一条街，转过弯，便看到有辆车停在路中间，有个人正掀开了车盖子在修车。
张得胜便出声示意众侍卫：“大家注意。”
第一辆车上面坐着的都载沁的侍卫，听得张得胜从第二辆车上喊过来的声音，便命汽车夫打起了刺眼的强光，缓缓地通过那辆车子。
如此一来，那车子里坐着的人和那修车子的人便都无所遁形了。
两车擦肩而过时，载沁便看到了车子里坐着的盛怀秀（吴芷漪），另一个打开车盖在前头修车的便是程重熙。
载沁示意张得胜停车。
张得胜：“贝勒爷，咱们安全第一，小心为上。万一是埋伏就糟糕了……”
载沁眼角微抬，扫了张得胜一眼。
张得胜一凛，只能应了声“是”，而后吩咐停车。
程重熙带着盛怀秀（吴芷漪）向主人弗兰克夫妇告辞便开着汽车离开了，可不曾想才行驶了短短一条街，汽车便熄火了。之后无论他怎么发动都发动不起来。
因着是私家路，加上此时夜深人静，附近连一辆黄包车都没有。
程重熙便卷起了袖子，掀开了车盖在修车。
载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所以便撞见了。
张得胜带了一个侍卫上前：“查尔斯先生，我家主人请你们上车，说送你们一程。”
程重熙闻言，自是求之不得，于是便道：“如此的话，真的是多谢你们家主人了。”
他转身打开了车门，对盛怀秀（吴芷漪）说了一下情况：“芷漪，你把书和东西都拿上。我们搭他们从车子回去。”
张得胜便打开后车门，请程重熙和盛怀秀（吴芷漪）上了车，自己则坐到了汽车夫身边的位置。
程重熙向载沁道谢了一番。
载沁只道：“charles先生，不必客气。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你们住哪里？我让司机送你们过去。”
程重熙便把自家的地址报给了他。
载沁又问道：“eileen小姐呢？”
程重熙答：“eileen也住在我家。”
载沁吩咐汽车夫道：“去程府。”
之后，载沁便不再开口。
程重熙他面色寡淡，也不便再攀谈。
可就算不言不语，载沁的气势也是在那里的。
盛怀秀（吴芷漪）双手搁在膝盖上，临危正襟地坐在卡尔（载沁）的身边，只觉得汽车里的空气不仅稀薄，还尽是卡尔（载沁）特有的气息，她只觉胸口发紧，呼吸都有些困难。
程家的洋房也是在法租界里头，车子的速度又快，所以很快便到了程家的洋房。
“谢谢卡尔先生送我们回来。”程重熙又再度道谢了一番。
他下车后，又绅士地扶着盛怀秀（吴芷漪）下车，而后两人目送卡尔（载沁）的两辆汽车驶离。
汽车夫边上的反射镜里头，载沁看到了两人肩并肩站着，似一对壁人一般。
车子一点点地行驶，最终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望着前方，沉吟了半晌后，吩咐身边张得胜：“去查一下这个姓程的底细。”
张得胜领命：“是。属下明日就派人去查。”
……
下车时，载沁脚下一动，感觉到踩到了某物。
他就着汽车里微弱的灯光，低头一瞧，看到了一本书。
载沁捡了起来。
第二日中午，载沁处理了几封急电要处理的事情，刚空闲下来，正在饮听差端上来的咖啡。
张得胜撩着袍子匆匆地从外头进来了。
他跪下一膝，行了一礼后起身禀报道：“贝勒爷，昨晚您吩咐的那个程家，属下已经查探清楚了。”
载沁端起咖啡，饮了一口后，方道：“说来听听。”
“昨晚我们见到的那个叫查尔斯先生的人，叫程重熙，他是英国怡和洋行的买办……不过他们程家是他其父发家，其父乃德国礼和洋行的第一个华人买办……”
张得胜便把程家的发家史，程家如今的各种情况一一禀报给了载沁。
载沁搁下了咖啡杯，拿起了听差搁在手旁的报纸，漫不经心地翻了起来。
张得胜说完，又道：“至于那位叫eileen的小姐，属下也自作主张打听了一下。”
载沁翻报纸的手顿了一顿。
张得胜见状，忙道：“听程府做事的仆人说那位eileen小姐，姓吴。是他们大少爷程重熙朋友的妹妹，在中西女塾读书，因是江苏苏州府的人士，所以家里头托了他们大少爷程重熙照顾一二，平日中西女塾周日周一会让学生返家或者别的放假，这位eileen小姐便会来程家小住……因着程家上下得过大少爷关照，所以对这位eileen小姐都很热情客气……但因这位eileen小姐今年上半年才来上海求学，所以也没来过程家几回……”
“那做事的仆人还说这eileen小姐并非是他们大少爷的未婚妻，也不是他们大少爷的女朋友……属下问他，消息可准确？那仆人得了属下的银子，所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说了什么他们程老爷看中了叶葵明叶大买办家的大小姐，说想与叶家联姻，前儿还跟他们大少爷说起过这件事……当时正好他在里头侍候，老爷夫人让他出去，他关上门出来的时候听到了这几句话……”
张得胜把打探来的事情，特别是关遇eileen小姐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禀报给了载沁。最后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也只好恭敬地站着了。
半晌后，载沁只道：“好。本贝勒爷知道了。”
张得胜“哎”了一声。
载沁缓缓地翻阅着报纸，找了上头刊登的几则感兴趣的新闻，逐一从头看到了尾。
他饶有兴致地看完后，搁下了报纸起身：“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吧。”
张得胜忙叩谢道：“谢谢贝勒爷的赏。”
张得胜门精，知道自己这件事情办得好，办到了载沁贝勒爷的心坎上，所以这么一桩小事会得了这么大的一笔赏。
载沁回了卧室，便看到了搁在床头柜子上的那本英文原文书籍。
这便是昨儿他在车子里捡到的一本书。
上头有一个名字：吴芷漪。
载沁站在床头，瞧了数眼，而后换了衣物出了门。
临走出卧室门之前，他止住了脚步，折返回床头取过了这本书。
载沁拿着书下了楼，吩咐道：“备车。”
张得胜刚领了赏，见了载沁下来，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贝勒爷这是要去哪里？”
“去法租界那家的克利番菜馆……”
“是。贝勒爷。”
……
汽车夫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子经过沐恩堂附近的时候，只听后座上的载沁贝勒爷忽然出声道：“在前头的中西女塾的门口停一下车。”
汽车夫应了声是。
这一日是返校日，校门口停了两辆小汽车，有女学生模样的人从车子里背着书包走出来，进入学校。
汽车夫车子在校门口停车后，载沁拿起了搁在一旁的书，递给了张得胜：“上头有她的名字。你让门房把她交出来，亲自交给她。”
张得胜领命下车。
这书不值钱，交给门房便是了。可贝勒爷这么吩咐，明显是要见这eileen小姐一面。
张得胜便来到了门房，对门房说找吴芷漪，让他帮忙去唤人。
门房进学校不久，张得胜便看见了eileen小姐远远地走了出来。
今日的她，与上一回在大街上那样，一身简单得体的斜襟上衣和袄裙，长发编成了两个辫子，垂在肩头。一点妆扮也无，可却清新雅致，叫人移不开眼。
吴芷漪（盛怀秀）认出了张得胜是卡尔（载沁）身边的随从：“是你。”
张得胜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把书捧给了她：“吴小姐，您好。是我家主子叫我给您送还这本书来的。”
吴芷漪（盛怀秀）丟了这本书，本在担心明天上课没有书，如今失而复得，自然欣喜不已：“谢谢。劳烦您了，帮忙送过来。实在是太感谢了。”
张得胜在王府当差多年，早已乖觉成精了，便道：“吴小姐，小的担不起这个谢。是我家主子让我送来的。”
说到这里，他头一侧，道：“我家主子在车子里。吴小姐不若亲自去跟他说声谢谢？”
吴芷漪（盛怀秀）一怔，而后有些紧张地把视线移到了汽车。
张得胜都如此说了，她不上前道一声谢的话，好像有失礼数。
可若是上前道谢，她……她又觉得手足无措……甚至连胸口都发闷……恍若昨儿晚上，她与卡尔（载沁）共坐一车，坐在他身畔的感觉。
吴芷漪（盛怀秀）沉吟了一下，还是抬步上前，来到了车子边上。
张得胜见状，忙笑容满面地敲了敲车门，并拉开了车门：“主子，吴小姐说要亲口跟你道谢，谢谢你把书送来学校。”
从吴芷漪（盛怀秀）的视线望去，只见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卡尔（载沁）正垂眼在看怀表时间。
吴芷漪（盛怀秀）道谢：“卡尔先生，谢谢您把书给我送来学校。”
卡尔（载沁）一边把怀表塞进了上衣的口袋，一边对吴芷漪（盛怀秀）点了点头：“不客气。我正好路过。”
吴芷漪（盛怀秀）道：“卡尔先生，您忙。我不打扰您了。再见。”
“eileen小姐，你用过午饭了吗？”
吴芷漪（盛怀秀）用黑如琉璃般的眼不解地看卡尔（载沁），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没头没脑地问这个事情。
“不知在下有没有荣幸请eileen小姐吃顿午饭？”
载沁看到吴芷漪（盛怀秀）的表情明显一怔。
张得胜在一旁道：“eileen小姐，我家主子因为i事忙还没有用午饭了……不如您陪我家主子一起吃顿饭……”
吴芷漪（盛怀秀）回道：“我吃过了。谢谢卡尔先生。我先回学校温习功课了。”
张得胜见她拒绝，有些发急，道：“吴小姐，吃顿饭又不会耽搁多久……”
载沁喝住了他，对吴芷漪（盛怀秀）：“好。下次有机会再请eileen小姐用餐。”
“好。谢谢卡尔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