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餐好,沈如锦将盛怀秀送回了学校,道:“大嫂这几日要忙。等大嫂把事情处理好,大嫂再来看你。”
盛怀秀:“大嫂您忙。我在学校一切都好。您放心。”
临走前,沈如锦欲言又止地问道:“怀秀,你最近见过你大哥吗?”
盛怀秀摇了摇头,而后对大嫂沈如锦道:“大嫂,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沈如锦点了点头。
沈如锦目送着盛怀秀进了学校,远远地看到盛怀秀朝她挥手,她便含笑着举起手朝她挥了挥。
沈如锦叫了人力车回了所住的汇中饭店。
没曾想到,她从人力车上下来,一进入饭店大堂,一眼便看到了正等候着的程重熙。
“沈老板。”
沈如锦不觉又惊又喜:“程经理。你从汉口回来了?”
“汉口的事情很顺利,提前办好了,所以就提早回来了。沈老板,听说你有急事找我。”
“是。”
“来,坐下说话。”
沈如锦便把新锦记缫丝厂被人纵火一事告诉了程重熙,道:“这两个月的合同我们新锦记完成不了……我已经另寻了地方,把机器都移过去……这几日罗钟带了人日夜在拆机器,准备重新组装……另外新添置的五十台机器也到了,也需要组装调试……我们会尽快恢复生产的……可再快也须要一个月……”
“程经理,我与你们洋行的合同里头有条款,上面写的很清楚,如果不能按时交货,是有惩罚条款,要赔洋行一大笔钱的……程经理,洋行这边……您能帮我想想办法。”
程重熙听完,道:“沈老板,我明天一上班便去把你们厂的情况告诉华德总经理,请求他谅解并通融一下。”
程重熙舟车劳顿,才从汉口回来,完全是可以在家里休息几日的。明天便赶着去洋行上班,都是因为自己请托的缘故。沈如锦感激不尽,连声道谢:“谢谢程经理。”
“你先别急。等我的消息。”
“好。”
“沈老板,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劳烦你了。”
第二日,程重熙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沈老板,华德总经理看在我们跟你们厂长期合作的份上,同意不用你赔款。”
“太好了。谢谢程经理。”
事实上,这个事情是程重熙极力为沈如锦争取来的。
洋人是很冷漠无情的,才不管你厂子火烧不火烧,合同怎么签就怎么执行,平日里是毫无置圜余地的。程重熙今日跟华德总经理说得口干舌燥,再三为沈如锦和新锦记求情方才求下来的。
华德最后对程重熙道:“至于这两个月的生丝采购,就由马克张来负责吧。他前日给我看了两绞生丝,虽然比不上新锦记缫丝厂的生丝,但质量也还可以。”
程重熙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
虽然都是为洋人打工,可同在洋行的中国人也是无法齐心,内斗严重。这张买办就是其中之一,一直想代自己而取之。且自打去年开始,他跟新锦记缫丝厂合作开始,因新锦记缫丝厂出产的生丝品质实在是好,得到了英国那边的一致夸赞。华德总经理便把原先分给张买办等若男的生丝采购都让他负责。如此一来,张买办等人骤失了一个利润极大的一块,所以恨他入骨。
张买办等人想必处心积虑着想把生丝采购这一块抢回去。
这两个月是关键。
程重熙便把这一情况对沈如锦说了,关照她道:“沈老板,你马上回厂里去,先组装新到五十台的机器,尽快让厂子恢复生产,运转起来。争取一个月内开机,把损失减到最小地步。”
“好。我马上买火轮船票赶回去。”
“沈老板,辛苦你了。你难得来一趟上海,我本应当好好招待你一番的。可是事关重大,久了怕多生变故。”
“程经理,您太客气了。大家来日方长,不急着这一日半日的。我回去盯着大伙,争取让厂子早日开工生产。”
“好。”
于是,沈如锦便匆匆忙忙地回去了,也赶不及再去中西女塾再见妹子盛怀秀一面。她便写了一封信,托饭店的人帮忙转送。
沈如锦离开上海的第二天开始,江浙沪一带便下起了大雨,连绵不绝。
礼拜天这一日,载沁(卡尔)如常来学校接人。
待门口拥挤的车辆和人都散光后,远远地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而来。
载沁(卡尔)忙推开车门,撑着伞来到了门口等候。
大雨瓢泼,似从天空中一盆一盆倒下来一般。
盛怀秀(吴芷漪)一走近,他便发现她几乎都湿透了。
“eileen,快上车……”载沁(卡尔)忙把自己的油纸伞往她身上遮盖。但在外头,他护着盛怀秀(吴芷漪)的名声,也不敢在外头揽住盛怀秀(吴芷漪)或者触碰她。他用油纸伞和身体挡着雨势,护着盛怀秀(吴芷漪)坐上了车。
载沁(卡尔)取了毛巾给盛怀秀(吴芷漪)擦头发:“都湿透了……”
事实上,才短短的几步路,他也与盛怀秀(吴芷漪)一样成了落汤鸡。
载沁(卡尔)怕盛怀秀(吴芷漪)受了凉感冒,便吩咐汽车夫道:“快开车。”
幸得大雨磅礴,路上也没什么行人,车子很快便回到了洋房。
载沁(卡尔)又撑着伞来到了盛怀秀(吴芷漪)这边,替她拉开了车门,护着她下了车,进了屋子。
这从前都是载沁(卡尔)身边人干得活,如今李大均等人发现都不用干了,只要眼观鼻,鼻观心地做个聋哑之人便可。
李大均吩咐了灶房的人,煮了一大锅姜汤,先让女佣送进去给主子后,他们一群人便把姜汤给分了。
“这鬼天气也不知怎么了?连下了几日大雨了……”
“看这情形,好像明儿还要继续下呢……”
“头,你说主子这每个礼拜来回折腾,也太辛苦了……”
李大均笑着给了他一个“暴栗”:“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是啊。主子乐在其中……乐此不彼……”
……
他们口中的主子——载沁(卡尔)此时正端着碗,在喂盛怀秀(吴芷漪)喝姜汤,确实很乐此不疲,也很乐在其中。
盛怀秀(吴芷漪)喝了一口,便皱起了鼻子:“辣……”
“辣才管用。来,快喝。喝完了,身体发热,才不至于感冒……”
载沁(卡尔)一勺一勺地喂盛怀秀(吴芷漪)喝完了一碗姜汤,方才端起另一碗自己喝了。
……
这一晚的后半夜,有人敲了敲门:“主子,主子……”
是李大均的声音。
这深更半夜的,若非要事,李大均是决计不会在这时候来打扰自己的。
身畔的可人儿动了动,似乎要被吵醒了。
载沁(卡尔)忙低声安抚道:“没事。没事。快睡吧。”
他赶紧起身披衣出去:“何事?”
李大均俯在他耳边说了数句话。
载沁(卡尔)呆了一呆,惊诧万分:“什么?”
“主子,人就在下面。您快下去瞧瞧吧。”
载沁(卡尔)看了一眼卧室的门,而后方才道:“走吧。”
……
载沁(卡尔)一走,盛怀秀(吴芷漪)便醒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轻手轻脚地推了门进来。
盛怀秀(吴芷漪):“怎么了?”
载沁(卡尔)过来,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没事。快睡。我去一下就回来。”
盛怀秀(吴芷漪)听到了他走去了柜子的方向,似拿了一件衣服出去。
隔了好久以后,载沁(卡尔)才回来……
盛怀秀(吴芷漪)本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第二天上午,她并未看到载沁(卡尔)。梳洗后,她去了楼下饭厅,也没有看到载沁(卡尔)。
女佣走了过来:“eileen,可要用膳?”
盛怀秀(吴芷漪)点了点头。
女佣便把粥菜等往日里盛怀秀(吴芷漪)爱吃之物端了上来。
盛怀秀(吴芷漪)问道:“你可看见卡尔?”
女佣支支吾吾道:“奴婢没有看见主子。”
盛怀秀(吴芷漪)起先也不以为意。
用过饭,她便又问了一个载沁(卡尔)的随从,他竟然也是大为反常,支支吾吾的。
盛怀秀(吴芷漪)不知怎么回事,但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她便叫来了李大均:“你去给你主子说,我要回去。给我派一辆车。”
李大均应了声是,便告退走了。
不多时,载沁(卡尔)进来了。他一进便来牵盛怀秀(吴芷漪)手,柔声道:“我今日有点事情,冷落你了。你别生气。”
盛怀秀(吴芷漪):”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你,先回学校了。“
载沁(卡尔)笑了:”看来有人是真生气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跟我这般客气,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每个礼拜从杭州赶来,只能见你这么短的时间,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你在一起……“
盛怀秀(吴芷漪)的脸顿时又红了,可心却是甜蜜无比的。
”可方才是真的有事……“
“eileen,这件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因为我不想瞒着你任何事情。事事都想对你坦诚以待。”
盛怀秀(吴芷漪)听了这话,方才抬盈盈动人的眼瞧他。
载沁(卡尔)回望着她,与她四目相对:“不过,你先答应我。听了之后,可不许生气。”
盛怀秀(吴芷漪)缓缓慢慢地点了点头。
“昨儿后半夜,李大均来敲门,是为了我从前那个未婚妻的事情……她昨儿跑来了我这里……”
盛怀秀(吴芷漪)闻言,不禁一呆,一时也不知做何反应。
“我方才便是在与她说话……”
到了这时,盛怀秀(吴芷漪)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他未婚妻回来了。她一直是鸠占鹊巢。如今喜鹊回来了。那她这是斑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盛怀秀(吴芷漪)大力挣扎着,欲从载沁(卡尔)那边抽出自己的手:“我……我先回去了……”
载沁(卡尔)早已经预料到她的反应了,牢牢扣着不放:“就知道你听了会生气。你听我说完再生气也不迟……”
“我也不知她怎么会失踪的,也不知这段日子以来她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自打她昨晚来找我到现在,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让我送她回京城的家里头……”
“eileen,你放心。就算她回来了,我也不会再娶她了……因为如今,在我心里头再没有旁人了,只有你一个人……”
“eileen,我只爱你一个人……我说了要对你负责,要娶你的,我都是真心真意的,也绝不食言……”
“eileen,事到如今,我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说到这里,载沁(卡尔)道,“eileen,我是当朝端亲王的第二子,我的名字是爱新觉罗*载沁……因为我十五岁便留学德国,所以洋人弗兰克他们都称呼我卡尔……”
盛怀秀(吴芷漪)闻言,惊愣在了原地。
载沁(卡尔)见她惊愕呆滞的神情,以为是自己的高贵血统和煊赫身份吓住了她,便凑到她脸上,亲了亲:“eileen,不管我是谁,我都是你的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