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秀(吴芷漪)听得载沁(卡尔)说他是当朝端亲王的第二子,他的本名是爱新觉罗*载沁的时候,整个人惊在了当场。
载沁。就是那个害得她们盛家家破,一家人四处逃亡、流离失所,害得她大哥盛怀新毁容受伤,几次三番性命不保,害得她娘亲和大嫂落入衙役和捕快手里,娘亲被毒打,以致于身体大不如前的那个载沁。
怎么会这样子的?!
盛怀秀(吴芷漪)不肯相信,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她呆了好片刻,最后说出口的是:“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载沁(卡尔)知她不敢置信,便又说了一遍,道:“eileen,我知道你一时无法相信……可这又做不得半点假……”
“所以你是载沁贝勒爷?”
“是。”载沁(卡尔)见盛怀秀(吴芷漪)依然一片震惊之色,便款款地对她解释道:“eileen,我并非存心对你隐瞒自己的身份,想要骗你。只是我,我大哥还有我阿玛几次三番遭革命党刺杀绑架……这江南一带,特别是上海租界里头有不少革命党……阿玛和额娘担心我,便再三叮嘱我在江南一带要小心行事……我倒也不是怕革命党。只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才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eileen,我早就打算告诉你的……上回我们在花园拍照喝下午茶那次,我便准备告诉你……可后来一打岔便没来得及说……上个礼拜我回了杭州后,就写了封信让人送去了京城的府里头,跟我阿玛和额娘说我找到意中人了,请他们派人来跟你们提亲,然后我们尽快成亲……估摸着我明儿到杭州,家里头的信也到了。阿玛和额娘啊,盼着我成亲可盼得不行了……他们知道这件事情,肯定高兴坏了……”
提亲?成亲?
怎么可能呢?
他是爱新觉罗*载沁。她是盛家的盛怀秀。
他们两个人此生都不可能成亲的。
盛怀秀(吴芷漪)在大街上与载沁(卡尔)阴错阳差地相遇,而后又不断地再遇,以至于纠缠至今。
盛怀秀虽然与卞家卞学衡定过娃娃亲,可那不过是父母之命而已。小时候,卞伯父带了卞学衡来家里拜年,盛怀秀便和大哥盛怀新,二哥盛怀霖同他一起玩耍,也算是两小无猜。
后来,年纪渐大,卞学衡也出外求学了。两人便再不曾相见。
父亲盛斯年被黑龙绑架撕票,盛家办丧事的时候,卞伯父亲自来拜祭,卞学衡在外读书,自是没来。
再后来,盛家便载沁他搞得通缉逃亡了。
这一回,大嫂沈如锦来上海,与她一起吃大餐的时候,盛怀秀便用言语试探了大嫂。
大嫂沈如锦对她说:“怀秀,大嫂也不瞒你。过年的时候,大嫂跟你大哥还有咱们娘一起说起过你和卞家的事情,你来上海念书后,大嫂特地请孟大哥派了个人去卞家那里打听了一番……但打听来的消息是,卞家没有另聘……”
盛怀秀当时听了这番话,心里头是坠坠沉沉的。
她已是不能嫁给卞学衡了的。
她如今喜欢的人是卡尔(载沁)。且两人之间……
在此前,盛怀秀(吴芷漪)还担心卡尔(载沁)询问她家世,要去她们家提亲。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卡尔竟然便是害她们家沦落至此的载沁贝勒爷。
她怎么可能会遇到载沁?然后竟然会与他这般纠缠的呢?
……
“eileen,你别生气了……我真不是存心欺瞒你的……”
“好了。你若是真生气的话……这样吧……你打我吧……”载沁捉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拍了两下,而后道,“解气了没有?若是没有,就再打两下。”
能这般让载沁放下身段,柔着声、耐心哄的人,真真也就盛怀秀(吴芷漪)一人。连他额娘——端亲王福晋都没得过这么好的待遇。
”真的还在生气吗?那就再打两下……”
盛怀秀(吴芷漪)缓缓地抬起眼,凝视着他。
载沁也不知怎么了,只觉得她目光怪异地紧,她从未用这般认真专注眼神看过他……她一直望着他,良久也没移开分毫。
自己喜欢的人第一次这般不顾害羞、温柔如水地凝望着自己。载沁欢喜极了,便捧着盛怀秀(吴芷漪)的脸,吻住了她的唇……
载沁亲自送盛怀秀(吴芷漪)回了学校。
到了校门口,盛怀秀(吴芷漪)如常地推开车门(她怕人撞见,从不让载沁(卡尔)下车送她。)。
载沁目送她下车。下一瞬,突然发现她有本书拉在车上了,便忙摇下车窗唤她:“eileen……”
盛怀秀(吴芷漪)的背影似乎骤然一震。
她很缓很慢地回过了头。
载沁扬起了书:“你落下了一本书。”
盛怀秀(吴芷漪)慢慢地走了过来,接过了书。
也不知怎么地,在这一刹那,载沁很想抱抱她。
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载沁便强忍住了,对盛怀秀(吴芷漪)道:“礼拜天见。你不许不出来。”
盛怀秀(吴芷漪)低垂了眼帘,不说话。
她一直如此。载沁便跟从前一样,当她默应了。
而后,载沁目送盛怀秀(吴芷漪)进了学校,沿着路一直往里头走,直至看不到那一抹身影,他方才吩咐汽车夫:“开车。回洋房。”
徐瓷碧在花园的椅子上坐着。
载沁走了过去。
“瓷碧,下面的人说你中午没怎么用饭,我让人去德国餐馆给你去买了西点和面包……等下你用一点……”
徐瓷碧:“载沁,谢谢你。”
载沁道:“瓷碧,你不用谢我。事实上,是我对不起你。”
“瓷碧,我如今有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了。她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所以我才知道,你以前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一直以来把我当成跟绪仁一样的大哥,从未对我有过那种男女之爱。可是从前我自负又傲慢,而且又自私。我心高气傲,想着我是堂堂端亲王之子,不甘心失败,一直纠缠你,还……才害得你落得如此地步……”
徐瓷碧也未曾想到载沁会对她说这番话,不禁愣了一愣。
“瓷碧,你当时怎么离开嘉兴南湖别院的?是谁带你离开的?这些日子你到底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是怎么过的?既然你不肯说,我永远也不会再问了。”
“我已经打电报给你大哥绪仁了,你安心住在这里,等他来上海接你……”
“我等下便要去杭州,礼拜天才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会留下四个侍卫在这里,让他们日夜保护你。你放心住着。有我载沁护着你,我看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载沁的洋房伤害你!”
“谢谢你。载沁。”
自打昨晚深夜,载沁见了浑身湿透如落汤鸡一般的徐瓷碧后,她对他说得最多的话便是谢谢两个字。
“不客气。你说过的,我是你大哥嘛。你就安安心心住着。”
徐瓷碧轻声道:“载沁,你变了。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载沁闻言,不觉笑了。他瞬间想起了盛怀秀(吴芷漪)。
如今他能对徐瓷碧坦坦荡荡地说出心里的话,向她真诚的道歉,皆是因为盛怀秀(吴芷漪)的缘故。
嘉兴城,邵家。
邵明恩惊得从椅子上起身:“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茂昌只得硬着头皮禀,瑟瑟缩缩地再禀报道:“大少爷,我们的船被枭匪给劫走了……船上的生丝……劫得半缕不剩……”
邵明恩膝盖一软,再撑不住自己,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三大艘的船,装满了仓库里头的生丝。那可是邵家的大半条命啊。他好不容易跟王老板去了上海,送了厚礼,搭上了怡和洋行张买办的线,才把这些个生丝卖出去的……
完了……完了……
邵明恩不知道在椅子上瘫了多久……
忽然,只听王老板一路跑一路唤他:“明恩兄,出事了啊……出大事了……我那装满生丝的船被人劫走了……”
……
嘉兴,千亩荡。
孟余亭站在船头。
风吹过,吹得孟余亭的衣衫下摆猎猎生风。
孟余亭的手下李麟上前道:“大当家,咱们此番抢了这么多的生丝,要如何处理?”
孟余亭道:“我做这笔买卖前跟三当家商议过了。这姓邵的和姓王的放火烧了如锦的缫丝厂,本是杀了他们两个也不足以泄愤。可三当家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一来,伤天害理。二来,杀了他们,也无法救回如锦的缫丝厂……所以才会转而劫他们卖给洋人的货。我本是想把劫得这些生丝都给如锦的,让她处置便是了。可三当家说了,如锦她虽然是个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但为人正直,她是怎么也不会要我劫来的这笔生丝的。所以啊,三当家如今正在找买家处理这些个生丝。到时候,把这些生丝卖了换成银子,分给给兄弟们一些后,我便把所有的银子都给如锦。三当家还说了,让我不要点破,就说借给她或者说入股她的缫丝厂便成。”
李麟道:“三当家的主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