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就像落在躯体上的外伤，明明都好了，但不论过了多久，只要一想，还是会隐隐作痛。
因为是那部分肌肉已经自动记下那刻骨的疼，想忘也忘不了。
陆寅正是如此，他自以为强大那些伤口早已被他摒除，不想再次揭开，仍旧是鲜血淋漓。
昨夜的他为何失控？
不过是自卑作祟罢了。
过后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早已习惯了暗淡，突然闯进的一抹艳色便是那日，明明吓的要死，也硬要贴上他的小东西。
“为大人生，为大人死。”
多好听的一句话。
他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一头撞进来。
他当那是真的。
反正他死他一定会让她先践行诺言。
大抵是平顺安稳的日子过久了，久到他在卫锦泱这里找到无数自信，恍惚以为自己是什么讨喜的角色。
直到昨日，卫萱彤见自己如遭鬼魅，才将他又重新拉回现实。
那才是正常女子见自己的模样，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他那时忍不住的去想，泱儿会不会也是忍着呕意与他欢好？
那疑虑种子像一块除不掉的顽疾，生生扎根在心底，当她在净室挣扎时，彻底达到了顶端，他像是疯了一样，强迫她去做一些不愿意的事，不过是卑劣的想将她也扯入泥潭。
就像那样做之后，她就能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如今他剖开过往，却一点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令他更害怕的是，若是真瞧见哪怕一丁点多余的情绪，他恐怕会失控的厉害……
陆寅索性不看，他闭眼转了个身，语气却是一片轻松，
“我母亲在与父亲成亲后的一个月，被人强娶，九个月后，生下不足五斤的我，你说，我的父亲该是谁……不过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早就被我宰了。”
一个是护不住妻子的窝囊废，一个是卑劣恶毒的伪君子。
还活着做什么？
锦泱顿住，因为没人知道陆寅来历，前世赵景煜从头到尾都在查陆寅的身世，可惜他就像一团迷雾，从来没让人看清过。
竟不知，还有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
陆寅又张张嘴，想道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心底怒骂自己，明明玷辱了，还想要同情？
陆寅，你这样卑劣同那个伪君子有什么不同？
帐中遍布着旖旎的温柔，陆寅怕下一秒又干出什么，即便舍不得也挺着从中抽脱，他站起身，捏了捏鼻梁，“我去书房等着，泱儿收拾好了就来，教你如何朱批。”
他可以给她时间，等她收拾好情绪。
最好将那些鄙夷收敛一空，不要让他看见。
陆寅抬脚就走，步子很大，让锦泱生出一种落荒而逃的狼狈感。
她忍不住喊出声，“陆寅！”
锦泱浑身难受，却忍着疼，追他出来。
“你站住！”
陆寅在门口停住脚步，却未转身，他道，“不走，不过是去书房等你……”
话还未说完，突然后背撞上一团柔软。
锦泱从背后环住陆寅的窄腰，几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我去不了书房，你就陪我在这里……朱批有什么急的，不是我的身体更重要？”
陆寅慢腾腾的转身，眼中妖异的火焰似乎能将人燃烧，他盯着锦泱，不错过分毫表情，用犀利将那点不堪的脆弱深深隐藏。
仿佛他还是那个人人畏惧威风凛凛的九千岁。
他睨着眼问，“真的不去书房？”
锦泱就像听不明白一样，“不去，疼……快点抱我回去，我没穿鞋。”
陆寅将人一揽，三步并作两步，将人轻轻放回床榻，他自认能看透人心，但此刻，却有些看不懂卫锦泱了。
没有厌恶也没惧怕，倒是像有一些知道隐秘后的激动与怜惜？
好笑。
世界上还会有人怜惜他这个亲手弑父的魔鬼？
陆寅将人放下锦泱也没松开环在他脖颈的手，他就那么弯着腰，配合的很。
锦泱眼中绽着的是坚定的光，晃的陆寅有些睁不开眼，她语气温吞却有数不尽的力量，如一幅逶迤画卷缓缓展开，
“历史不过是由胜利者写给后人看的，想写什么便写什么，你不做皇帝好，做了皇帝，我可见不得你选秀纳妃，你都不知道，昨日你没处置卫萱彤，我心里还醋了一会呢……”
陆寅瞳孔骤然缩成一点。
他的心脏徐徐的抽动两下，继而越跳越急，脉搏湍急的在寻找发泄口，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似的……绕着他那颗干瘪到漆黑的心脏，越绞越紧。
这……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的嗓子喉咙干的厉害，“我……”
锦泱却没听他说，不停顿的继续，“还有，下次不许那样说自己，那些也不是你的错，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好。”
陆寅垂着眼睫，落下一片鸦青色阴影。
“你不信？”锦泱捧住陆寅的脸，兜头满脸的便吻下来。
细细的，碾磨着他的唇。
不带欲念，也没什么讨好，那心思浅显到像是拔了毛的蠢鸟，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袒露。
陆寅只被动承受，等她吻完，又枕着手臂在她身边躺下。
“卫锦泱，你上辈子应该是一只能蛊惑人心的狐狸。”
不然为何能将他这一颗心拿捏的死死的！
锦泱莞尔一笑，她侧头，视线落到陆寅那张俊美嶙峋的面庞上，以爱为名，自己同样在劫难逃，不过她也不后悔。
情之一字，难说难言。
她从不曾因为仇恨就熄灭心中火焰。
就像前世她困于冷宫，哪怕万分想死，依旧咬着牙活到最后一天。
前世能给赵景煜，今生也不想亏了陆寅。
他比赵景煜强一万倍，不该比赵景煜得到的少。
不该！
陆寅没得到回应，侧了身，问，“还想交吻吗？”
逼仄的空间，男人胸膛贴的极近，锦泱甚至还能听到那里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
“不想，你这个人一点都不能撩拨，昨天的，还疼呢。”
陆寅眼中又闪过愧意，“是我不好，不然我给乖乖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