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泱没接陆寅的话。
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眼中淬着柔情点点，问道，“也没见你刮，怎么不长胡子呢？除了嗓音不尖，以前真看不出你不是太监……”
陆寅闭上眼，任自己沉溺在她轻柔的抚触中，声音低沉慵懒，道，“毒蜂配的药，吃下去可以抑制毛发。”
锦泱手指骤然停住，她半撑起身子，“不会影响到头发吧？！！”
陆寅却是实实在在的被她逗笑，存了心故意逗弄，“吃多了往后头发也不长了，没办法啊……泱儿以后会不会嫌弃我没头发？”
锦泱盯着陆寅那张脸，脑中兀自幻想一下他没有头发的样子……
她一阵摇头，“不行不行！你不能再吃了！大不了你往后不露面，反正也没人敢问你在哪。”
说完她仍不放心，起身就要往外爬，“我记得有哪本书里好像保养头发的方子，我去找找。”
陆寅一下子将她按在床上，搂进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一会找，乏了，泱儿陪我睡会。”
他说睡是真的睡，埋在她的脖颈片刻，便传出绵长的呼吸，热热的，打在身上。
那悠悠的睡意似乎会传染，带着她的眼皮跟着发沉，没一会，也睡了过去。
********
夏蝉嗡鸣，崇政殿内还燃着炭盆。
自昨日从御花园回来，赵景煜瞧着谁都像害自己的元凶，他拢着衣袍坐在上首，瑟瑟发抖。
躯壳之内升起的无力感蚕食着他的意志与魄力，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会彻底放弃挣扎……
像滚滚历史中那无数少帝，当无力消除自身痼疾之日,就是其灭亡之时！
汉室刘辩，北魏元恭，盛唐李显，南宋赵昺……
他无神的双目飘着，似是要穿透时间，看到他的未来……
毒发……
只要一想，赵景煜牙齿便忍不住上下打颤。
万物相生相克，世间为什么没有克制陆寅的人或物？
陈平从殿外进来，只觉得一股热气扑面，像进了热火上的蒸笼。
而皇上呢，拢着斗篷，将自己围的严严实实还在抖冷。
他走到合适的位置，膝盖熟练弯曲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陛下，查出来了。”
赵景煜猛的起身，“谁？”
陈平道，“袁水。”
赵景煜眼中闪烁凶狠，脸上布满狞笑，“他人呢？”
“死了。”
“死了？”赵景煜提高音调，“那是谁指使他？”
陈平心道人死了还去哪里查。
他再拜，“禀陛下，是否有人指使暂时还未查出，不过陛下放心，您所中之毒乃是一种药，是一种会让人感到凉快的药，并不是毒……此药出自南荒，那里四季温度奇高，这药贵族会适量服用降温。”
“……是药？”赵景煜呢喃自语，提着数日的心终于落下来，他像是被抽空一般，无力的跌坐在龙椅上，劫后余生的喜悦将他淹没。
“不过，陛下因服用的量过大，还是需要调养一番的……您放心，奴婢已经拿了那药问过太医，太医说只需断了不用，再补以大补之物，对龙体损伤不大。”
损伤大那群老东西也不敢说！
赵景煜讥嘲，“行了，继续去查袁水！之前冷着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古怪。”
陈平面色更古怪。
幸而他跪在地上垂着头。
古怪还要放在身边，现在好，被下了毒。
可惜，这话他不能说。
他应下口谕，又道，“还有一事，章远将军有消息传回来。”
赵景煜精神一震，“如何？”
“章将军同意发兵，不过，有一个要求，陆寅必须在河东军中，若不能一击毙命，章将军不愿冒险。”
“这……”赵景煜沉吟，如何把陆寅引过去，这可是个大问题。
陈平早已想好办法为赵景煜分忧，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云州距离河东极近，陛下不若用去云州避暑的理由先去那边，再以阅兵之法调陆寅去军营，又或者，只要去了那边，陆寅没理由不去他属军中瞧瞧，只需盯紧了他……”
赵景煜开口打断，“陆寅可未必跟朕一起去。”
陈平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陛下不是已经确定，与陆寅有染的乃是宫中妃嫔，不如将几位娘娘都带着，若其中当真有与他通奸之人，想来他会去的，二来，出去了人多眼杂，也许更容易陛下抓住线索。”
赵景煜一拍桌面，“就按你说的办！”
短短半日，皇上出巡云州避暑的消息传遍宫中。
云州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快马加鞭也需三日，换上皇帝出行，更是要走个十日八日才能到。
凤安宫收到消息时，陆寅正揽着锦泱学批奏折，他听了也没什么反应，而是耐心的握着锦泱的手，
“不要光看奏章字面内容，要去想他们真正的目的，泱儿说说，平恩候为什么要替世子与一个五品兵部库司的小官之女请旨赐婚？”
锦泱努力回想，平恩候在她心里只是一个符号，毫不立体，前世也无甚记忆。
不过是一份请旨赐婚奏折，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来，再看这份密报。”
锦泱又拿起东厂密报，事关边境战事，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消息却让锦泱有一点灵光。
陆寅不会将一份不相关的东西拿给她。
前世这个时候似乎赵景煜曾发过好大一阵火，因为边军战败，而对方使用的武器，赫然是大晋制式横刀。
是朝廷内有人将盐铁和刀具卖给了蛮夷！
不会就是平恩侯？
兵部库司管着兵器府库……
串联起来。
平恩候是想将这库司绑上贼船。
这可是通敌卖国之罪，姻亲自然也在九族之内。
平恩侯不去下聘，反而打算利用皇权先斩后奏……
其心可诛！
锦泱冷声道，“不能批！”
陆寅掀起笑，拍了拍锦泱的头，“想通了，本座的娇娇可真聪明。”
锦泱无奈，“这傻子都能看懂吧。”
“所以泱儿要明白，情报对掌权的上位者，非常重要！”
锦泱似乎受了鼓励，提着朱笔，在奏折上大大的打了个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