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浓绿柳，美人如云的清河之上，陆寅亦觉得锦泱最美。
他抬起手，抚过她的额头，眉骨……指腹游移，寸寸不落。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泱儿无论哪一处，都极美。”
她是这浊浊尘世独属于他的美梦。
陆寅眉心舒展，挨近一步，“私心想让泱儿也学学，学会了来对付我。”
真真是想得美！
锦泱剜他一眼，挪了挪椅子，“开着窗呢，别人能瞧见。”
“瞧见就瞧见。”
锦泱扫他一眼，横波一转，“那你挨我近些，靠我肩膀上，小鸟依人一些。”
陆寅哭笑不得，他慢蛰蛰靠近，带着丝丝缕缕的欲，“泱儿若是想在上面……也未尝不可。”
锦泱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干脆就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玄鹰敲门送瓜果，陆寅朝他一摆手，“去玩吧，不用守着了，明日一早回来。”
心早飞了的玄鹰喜滋滋的拜道，“儿子谢干爹成全。”
陆寅端着东西摆放在锦泱面前，锦泱稍有些不自在，便忍不住开口，“这样做真的好吗？”
“嗯？”陆寅起身去龙门架铜盆处净手，半侧过头问道，“你说玄鹰？”
锦泱点头，“嗯。”
陆寅洗了手却不用巾子擦，甩了甩便坐到锦泱旁边，“有什么不好的，想让马儿跑如何不给马儿吃草？御下之道，想要对方忠于你，也得讲究个投其所好。”
锦泱似懂，但又觉得很怪，说不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来，她又问，
“那这些喜好若是被别人抓了把柄呢？”
陆寅抓了一把瓜子去剥，剥一个便将白白的瓤放到锦泱的丝绢上，他漫不经心的解释，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即便是从小训练的皇家影卫，也一样有七情六欲，越是压抑，当爆发时便会更难收拾，玄鹰想要的我都能给，走到今天这种程度没人是傻子。换个说法，诱他背叛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低，区区一个玄鹰对本座来说，真的值得吗？”
锦泱心底还是觉得不好，但她一时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便有些闷了下来，“他一个太监，怎么偏偏喜欢这些呢？”
“越是失去了的，越想拥有？”
……
楼船外，丝竹管弦轻起，一曲曲靡靡唱腔伴随，一舞舞芳华绝色翩跹，一声声叫好，伴着一掷千金。
锦泱双目昭昭，哪里能看得出如此盛景之下，城外百姓连一点米汤都喝不上？
她掸了掸衣袍，意兴阑珊的站起身，“算了，走吧。”
陆寅放了瓜子，“还没评选，不看了？”
“嗯，不看了。”
本来打算仔细查查这里，抠出些银子来，但得知陆寅也在此敛财，那便没必要了。
陆寅无异议，“不看就不看，今日乞巧，街上也有好景，要不要去转转？”
“今日是……乞巧节？”锦泱稀里糊涂的，觉得一下子怎么就七月七了？
本打算在乞巧送陆寅荷包的，不过她到现在还没绣好……
陆寅淡淡一笑，“可不么，走吧，你带我转转。”
“……要说京中我还去过几次，湖安我又不熟。”
“无妨。”陆寅眉眼隐隐飞扬，推开门，落后锦泱半步，她迈过门槛时，又探手替她去撩开垂帘，微微侧着身，轻声在她耳畔笑语些什么。
冷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攥紧绢帕，主上竟走在后面？还替一个不知名的小子打帘？
那张向来总是孤冷不化的面容，竟是为会笑的……
冷蝶的目光半错不错的落在锦泱身上，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这便是主上喜欢的吗？
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矮小男子？
感受到陆寅略带警告的眼神时，冷蝶忍着口腔中泛苦泛腥的味道，微笑福身，让恭敬占满她全部情绪，努力扮演一个最忠诚的属下。
直到二人消失在楼台，那笑才只剩入了骨的悲怆。
冷蝶失魂落魄的回了房，孤坐良久，直到有姑娘敲门，
“妈妈，喜歌夺魁了！榜眼也是咱们怜星姑娘，可真是白眉神保佑……”
结果并不出冷蝶意料，若没有主上之事，她该出去庆祝，可惜现在全没心思，她只客套两句，
“好好，让她们好好歇歇。”
冷蝶随意将人打发了，刚刚的插曲像将她从噩梦唤醒，开始细细回忆无数方才种种。
越想便越有怀疑，那人虽做男子装扮，但并无喉结，步履小而轻，骨架偏小，若不是宫中过早净身的太监，便只有一种可能……
男扮女装！
是了，从未听说宦官之间互相……
冷蝶忽然松了一口气，是女子就好，是女子她就不怕！
这清河之上，什么样的女子她没见过？
又有几个女子手段比得过她？
冷蝶森森一笑，旋裙出了门。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而她，不止有容有貌，更有能力！
她会替主上管好清河，至死追随，就不信比不过一个娇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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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泱从楼船出来，才有一瞬间僵硬，她顿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陆寅，“我现在是男子，乞什么巧？”
若真跟着女子们拜七姐，参加七娘会，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乞巧各地风俗不同，但大致都是相通的，这一日女子可尽情装扮，吟诗作对，行令猜谜，并穿针祭拜乞巧等等。
陆寅轻笑，“那便别乞了，等夜里有彩灯会迎织女下凡，据说挺热闹的，要不要看？”
“要！”
月如弯钩，溶溶又朦胧。
陆寅与锦泱并肩而行，偶尔听她提起往年上元中秋等。
“我爹娘从不拦我，多是二哥陪我去，大哥性子古板，一出门就说教，我不爱理他，三哥咋咋呼呼，根本不是陪我玩，分明就是他自己玩，还是二哥最好，你跟他最像，都是顺着我……”
前一秒陆寅的嘴角还勾着，下一秒扯出卫清，弧度便落了下来。
还真是处处都有他。
连卫肃都睁一眼闭一眼，就他卫老二，到现在还整日里跟他较劲。
陆寅手臂落在锦泱肩膀，像男子间勾肩搭背，言语中带着几分关切，循循诱道，
“往后我陪你，二哥也老大不小了，有道是成家立业，如今锦衣卫发展不错，也该考虑考虑婚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