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眸光微黯,悄然敛去风华,冰冷询问道,“确定烹饪茶食的水无异?”
“禀少卿,卑职同大夫已查明。今儿所饮香茗,水质清澈洁净,并未检验出含毒。”衙役收回窘态,躬身作答。
对方沉默良久,随即脚步轻移。
石制灶台遍体灰白,几处孔眼搁着弯柄铁壶,敞口黑锅等,旁边还放置一座深棕瓦缸。
遍体雕刻细密竖条纹,肚腹膨胀,容量明显可观。
宋衍二话没说,伸手掀开圆形杉木盖,径直俯身打量。
那内里施过亮釉,取来的溪涧盛在其间,盈盈泛光。
先前审讯时,负责杂役的僧尼曾言,寺院因要守护五处泉眼,避免龙气枯竭。故而日日需他行至山腰,寻溪流灌满双桶,不断往返提至厨室。
玉指拎过杏黄葫瓢,男子舀取凉水送入唇边,却不料径直被夺。
“少卿位高权重,哪能贸然犯险?不像卑职皮糙肉厚,烂命一条,这查检合该换俺来试。”
说罢衙役呵呵憨笑,昂头一饮而尽后,埋首跪地等待责罚。
似这等低贱身份,居然敢触碰世家权贵,怕是不想要脑袋了。
莫非是瞧对方新任之初,欺负其心善,待人随和,才蹬鼻子上脸。
“你且起来。”宋衍神色复杂,微叹道,“本少卿思虑不周,累你多顾。”
周遭静谧异常,一番话如针刺入耳间。
若现时换做其余高官,想必早就大发雷霆,责打辱骂,并安置以下犯上罪名,将其丢掷地牢。
好在宋衍聪睿,顷刻便猜到衙役难处。
虽则他笃信水里没毒,可凶手尚未缉拿归案。万一生变,让大理寺少卿受到加害,整个桃县吏胥只怕都要搭进性命。
他急中生智,故意装作呆傻无状,便能顺利解围。倘真遭遇不测,一条命换兄弟们的命,值了。
“如今案情扑朔迷离,需得尽快破解。”他重归主题。
两人为找寻破绽,再次梳理有效信息。
五龙寺后厨除开慧悟,另有三名僧尼,他们互相协助,完成每顿斋饭。
待备好膳食,两名僧尼帮忙传菜,一名僧尼前往钟楼敲击,提醒庙内修行者时辰。
因浴佛节将至,慧悟近日忙于制香水,除开亲临茶堂,其余杂务仅起监督之责。
多年规律作息,使众僧皆具品茗雅兴,一来提神,二来清心寡欲。
一天饮茶两次,上下午各有一次,分别是巳时同申时。
待茶鼓声响,僧尼们手捧陶钵鱼贯而入,静坐等烹茶完毕,分发后小口饮用。
谁料须臾,陆续有僧尼头昏目眩,干呕不断,病状仿佛能够传染般,迅速席卷开来。
这烹茶者便是慧悟禅师。
他早在庖厨饮过,竟意外躲过此劫,见此情形乃中毒迹象,于是赶忙下山通告府衙。
县太爷乍听慌神,奔跑间鞋履丢失。
亏得师爷镇定指挥,边让衙役封锁寺门,谢客自便,边请大夫为众僧诊治。他自个也没闲着,命人抬来轿椅,恭请宋少卿坐镇统筹。
得知事件始末,慧悟作为最大嫌疑犯,即刻被关押进柴房,派数名衙役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