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认定,此案是慧悟禅师所为?”宋衍不紧不慢开口,眼底多了分兴味。
衙役思索片刻,连连点头。
“茶罐及浸泡过的残叶,并无毒测反应,唯有剩余茶汁银针探入,由白转黑。”他解释清楚。
虽未查明犯案手段,但从取水蒸煮,制茶分发,全程操作皆由对方一力承担,旁者甚至碰都没有碰过。
试问肉眼凡胎之人,如何隔空下毒?
只可能是慧悟心生恶念,暗地动了手脚,这才酿成惨剧。
“道理属实难通。”宋衍听完直皱眉,“既欲行谋害,为何不挑早膳时间,好撇清关系,将过错推给另外三人,偏去选易招疑的。”
“其二,眼见事发不仅不逃,反去通知官差,岂非投案自首?”
衙役若有所思,揣测道,“或许他极为自负,用看似危险行径掩盖事实,引起县太爷质疑。”
“画蛇添足。”锦衣男儿瘪瘪嘴,再度腹诽。
抛开精神失常,胡乱攻击的疯子,大多数罪犯行凶,都有一个合理动机。
对慧悟禅师而言,因身世与可怖黑斑,自出生便徘徊于生死边际。即使在佛寺修行,仍不时遭受排挤。
先前审讯之余,宋衍察觉其言语论调,隐约窥见偏激。
有道是“佛渡自渡者”,心囚于漆黑密室,光如何穿透进来。
何况人生在世,吃五谷杂粮,怀七情六欲。若说完全没有一丝恨意,怕也强人所难。
更为关键的是,慧悟自襁褓伊始,就被遗弃寺院门槛。这儿便是他的家,他的归属,若亲手摧毁最后港湾,他还有何处能容身?
如此损人不利己,傻子才做。
“巳时,他从后厨缸中取水,提着木桶一路穿游廊,过香坛,直至抵达大熊宝殿。”宋衍边分析,边迈步重走路线。
衙役听闻,立马跟随其后。
“中途可有耽搁,或旁者接近?”
“对了。”衙役一拍脑门,激动道,“方丈曾拦住过他去路,两人在石亭逗留须臾,似闲聊几句。”
他拐弯抹角,从名新入寺僧童那套话,这才获知此事。
奇怪的是,本乃一桩寻常琐碎,慧悟与方丈却只字不提。
“难道是方丈大师下毒?”
宋衍顿时来了精神,“无凭无据,未可乱断,你且随本少卿同去勘察。”
他之前推测,既是施毒,无外乎将毒涂抹于盛器,或污染溶质。
烹茶过程接触到的工具,没有残留痕迹。而众僧陶钵分散各自住所,不可能一一施毒。
那缸水洁净,茶汁染毒,问题必然出在路途间。
推测毒液无色无味,极易溶解,加之慧悟注意被分散,才使得诡计得逞。
他们二者究竟讨论何事?遮遮掩掩,无端惹人猜忌。
一会儿功夫,宋衍已到寺院石亭。
整座亭身全由条石打造,月夜照耀下,呈现一片灰白凉意。
六角飞檐,燕尾弯脊,顶中央有一刹尖朝天。外围堆砌围栏,内里立柱支撑,拾级而上,可见一方石桌,配四圆凳,形似痰盂。
刚至亭中,耳边传来丝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