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直射,已至晌午时分。
一路尘土飞扬,未有歇息耽搁,恭叔选了处绿草肥美地儿,将马车靠边停歇。
随后提着木桶,前去寻觅水源。
沈眉推开镂空浮雕车门,抬脚跳到泥路,再转身伸手搀扶秋月。
许是在车内久坐,她心底烦闷,如今难得逮住机会,自然格外活络。
“今晚仍无客栈投宿。”宋衍骑在马背,展开泛黄地图,仔细把沿途查探一番。
为抄近道,他们摒弃原有线路,缩短行程的同时,也面临人迹罕至,需要夜宿荒郊。
恭叔行走江湖多年,自个堂堂七尺男儿,皆不成问题。只是苦了两名姑娘家,仍要挤在马车内。
不过好歹有份依托,若全然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莫说偶遇狼群野兽,就是些不知名小虫子,也足够惊吓。
“公务要紧,无需顾及我们。”沈眉接过话,并未见丁点矫情。
以往出外勤时,条件更差,凶手抛尸常挑偏僻山沟,树林坟堆等,想要稍作休息,还不得窝面包车后排。
眼前这双辕马车,按北宋经济来看,已属高配置。毕竟百姓多使用牛,骡子和驴子,马匹数量缺失。
辽与西夏盛产马,却素来哄抬价格,导致金银难换。
若非宋氏阔绰,哪能一口气调来三匹,尤其是他座驾那匹良驹,绝非凡品。
既然领仵作这份工钱,她定当辅助少卿,验尸破案查找线索,而非抱怨条件。
秋月绕到车背,预备生火做饭。
狭窄的木制护栏内,除开方才恭叔拿走的水桶,圆形铁锅倒扣着,被麻绳挂在顶棚下。
揭开条形盖板,内里储藏数个陶罐,装有粗盐、醋布等简易调料。
几块土石垒成灶台,沈眉捡拾起枯树枝,径直当柴火烧。
大伙抢着干活,唯有宋衍抽出白虎皮毛,往缓坡一铺,自顾自斜躺看书,端是谪仙降世,不染烟火气。
看得她牙痒痒,恨不得给这大爷一拳。
午食尤为清淡,秋月煮了菜粥,和干饼填进胃里。
从桃县带来的存货,日益减少,她们需重新补充粮食,以及增添用度。
待忙完琐事,沈眉瞄准时机,借机同恭叔搭话。
自从昨晚看到他出现,她便心知肚明。
五龙寺佛窟一别,恭叔施救后,定然暗中跟踪。所以才能适时,担任起马夫兼护卫,保她们几人安稳前行。
“恭叔。”沈眉掏出牛皮刀卷,双手递了过去。
“既然是你故友之物,我自当物归原主。”
这套解剖刀具刻有标记,属于“秦”姓人士,结合恭叔曾问过,可知秦卿在哪?
故而她猜测,秦卿便是物主。
闻言,恭叔盯住皮卷,愣愣出神。
“此物于我而言,好比明珠暗投,毫无光彩。反倒是在你手中,才能物尽其用。”
他没有去接,眼神却一刻不离。
“你那位故友,也是仵作吗?”沈眉好奇询问。
“对,他乃九重天。”男人言语自豪,“若非秦卿出类拔萃,协助朝廷侦破重案,官家根本不会重视仵作,进而确立木铜金腰牌。”
“秦卿以一人之力,改写仵作制度,始有金云区别,为万世同行开先河。”
回忆似潮水般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