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尸首葬在城郊,好事围观村民众多,来来往往堆挤在官道。若不命衙役阻拦马车,稍有不慎,恐怕再添伤亡。
沈眉小心隐匿其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快便获悉案情始末。
不过,作为旁观者而言,难免受舆论导向,话语片面失真,可信度大打折扣。
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要想顺利破案,仍需靠证据链推导事实。
复验尸骸确定死因,自然乃上上之策。
秋月素来胆怯,受不了这棺木白骨,告辞后重回车厢。
担忧马儿嘈杂受惊,恭叔也一并同行,留宋衍和沈眉二人,依旧好奇张望。
死者朱寡妇系外乡客,于登州定居时,当家的已魂归故里。
所以里正并未按祖制,将其尸首掩埋进老坟场,而是另择了处荒坡,用草席匆匆包裹,扔进坑洞填土。
因此缘故,衙役们没费多少力气,铁锹挖掘几下,就轻松找到目标。
“往后退,县衙官差办案,闲杂人等一律避让。”
现场用麻绳圈出地界,但凡有百姓越过线端,即刻当作干扰公堂,拖去挨板子惩戒。
眼瞧破败草席被抬至平地,沈眉双眸放光,活脱脱猫见了耗子,按捺不住利爪。
待遮挡物一掀开,身旁男女倒吸一口凉气。
黝黑骨面截截断裂,骨肉相连处关节散落,连韧带与软组织等,皆呈现缺失。
短短数十日光景,按道理尸身即便腐烂,也绝难顷刻间化作碎骨。
纵然死者穷苦,没有银两置办棺椁,裸露躯体葬身泥土。无论再如何估算,这女尸表现都异于常态。
鼻尖除开尸臭,还飘荡着若有若无气味。
可惜,距离隔得太远,实在无法进行确认。
沈眉脸庞冷若冰霜,眉头舒了又卷,失望之余望向宋衍。
他周遭不知何时,环绕起一圈大姑娘、小媳妇,边凑热闹边暗送秋波。个顶个娇羞无措,面露红晕欲言又止。
“红颜祸水。”女子啧啧摇头。
这词用来形容宋衍,果然极为恰当。
感慨完毕,她再次将视野转向中央,期待观摩仵作验尸。
“怎么老魏头没来?”里正偏着头东张西望。
“师傅前些日子告假,暂回原籍处理丧事。”应答的汉子面相憨厚,身穿灰蓝布衣,脚踩宽长黑鞋。
八字眉低垂,两颧丰起饱满,远看五官比例过窄,整一张肉饼脸。
“邻县最近闹出大案,仵作人手紧缺,这才叫俺先顶上一阵。叔,俺能行!”他拍拍胸膛,自信满满的模样。
随即小心翼翼地从包裹里,取出一本泛黄书卷,内里密密麻麻写满楷字。
那可是他的宝贝,魏师傅临走之际,特意反复叮嘱。若他离开州府后,突来尸首勘验,拿不准的地方,切勿随口胡诌。
尸检需慎之又慎,关键时刻可翻阅笔记,仔细比对,方能在格录落笔盖印。
里正神色复杂,犹豫半天终是没搭话。
有经验的老仵作,哪一个不是从稚嫩走来,或许趁此机会,也该单独磨炼一番。
只是事关真凶,倘判错死因或寻漏线索,那后果不堪设想。
人命大过天,无辜被获罪的嫌犯,也是一条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