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双臂交叠抱在胸前，看着下面在座的学生。
他缓缓弯下身体，手臂的姿势不变，贴到多媒体桌子上。
他后面是黑板，前面是日光灯下的一群学生。
灯光下，他深褐色的瞳孔有一个突出的亮点，完全遮掩了他瞳孔的光线变化，让人看不清他的喜怒。
沉默片刻，他笑了：“考完试收的那张卷子，没交的，自己站起来吧！”
他的笑，没显露他的情绪，仿佛就只是寻常的笑而已，但他说的话和他的表情又不一，他就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刘天只看了陈盛的方向一眼，自觉站起来了。
陈盛说，‘这次作业不是我收的！’。
感受到周遭光线有变化，回头看到龚曼，两人均眸光淡淡，旋即相视一笑。
“咳~”
刘天闻声转回头，数学老师正手肘抵着讲桌，手掌托着下巴，视线在她和龚曼之间来回扫。
扫了几圈，见两人都镇定自若，索性不再看她们。
目光直视前方，他道：“今天收获颇丰，挺好！”
“上午让你们站了一节课，这回该怎么处理你们呢？”他放下托着下巴的手，轻轻敲三下桌子，故作忧愁，“天天给你们看作业还不行，又要为怎么罚你们浪费脑细胞！”
他那烦闷的语气，像是他要处罚别人，还是别人给他添麻烦、浪费时间了。
刘天心想，交作业的和受罚的是两拨人。
让他看作业的，没有参与让他浪费脑细胞，浪费他脑细胞的，没有让他看作业。
他话说的一点儿都不严谨。
“既然您这么烦恼，那就简单处理，让他们坐下吧！”八壹中文網
闻声，还未完全从暗自吐糟中回神。
刘天首先想到，这次不知又是哪个心疼自家狗子的勇士。
头不自觉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发现张先正以平静的眼神看着她，眼中透露出不易察觉的关心。
随后，他视线移开，看数学老师。
张先不再看刘天，她空白的脑袋才重新有了思考的能力。
她、她就是那只狗子？！
得，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她目光淡然，心脏跳动的节奏却乱了两拍，视线也有一瞬间慌乱、涣散。
数学老师盯着张先看了片刻，见他面色不变，未有心虚悔改。
数学老师的手伸进粉笔盒，随便捡了一段粉笔，随意投掷张先，皱着眉头嫌厌道：“话多！”
“您问，我说，为您排忧解难！”张先轻轻躲开，抬头看他。
“你作业交了吗？”
“没有！”说着，张先不等数学老师开口点，他自己就站起来了。
班里的传统，交作业期间，有学生请假，课代表会给他们的名字后面画圈。
这就代表此学生享有不交作业，还能躲过惩罚的福利。
盯着张先看了几眼，数学老师忽然笑了：“你的建议被采纳了，都坐下吧！”
前一句对张先说，后一句对站着的人说。
结果就是，张先刚站起来，就又得坐下。
刘天缓缓往下坐，看着这一幕，怀疑数学老师是故意的，他一早就没打算罚他们，耍了张先，又给他个台阶下。
从数学老师一进来，他给人的感觉就是纠结为难，而不是气势汹汹找茬。
这么一想，刘天更相信数学老师故意的，但以她的头脑，没有证据，不能把想法当事实。
她转头看一眼张先，张先依旧沉着，完全看不出什么。
“我的数学课代表啊，下次记得把未到的同学名字画上圈，别再忘了。这次张先离我近，我能看到，要是远处的同学，不就白受冤枉了！”
说着，他拿起笔，低头在名单上画了一笔。
陈盛顿了一下，起身，恭恭敬敬应：“是！”
他认错的动作，配的却不是认错的神情。
“你们自由讨论十分钟，还不会的，我再讲！”
刘天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她现在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她不知道老师是认为张先忤逆顶嘴，才故意为难，还是看到张先的名字后面空着，顺便逗逗他。
还有陈盛，她能感受到陈盛的憋屈，却不知道为什么。
刘天发现，吃喝就能让她快乐，那些复杂的事，她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
别人说，她就信，信了也不要太在意。
至于跟她有关的事，依旧信，但要做好最坏打算，哪怕到时候发现是假的也不会失望。
想明白，刘天的忧思和烦闷瞬间消失。
“同桌，你说数学老师这是怎么了？”莫凡又靠过来，“我今天还听说，兄弟班成绩...嗯，一言难尽。
看数学老师今天发狂的程度，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你能猜到倒数第几。”
说实话，她确实不理解数学老师的行为，他班上没考好，他心情不好，发脾气才对。
从上午的狂风暴雨，变成晚上的雷声大雨点儿小，这不符合常理。
对于未知，她越发胆战心惊，生怕数学老师毁天灭地，而她恰好在这片天地里。
“你有没有想过，”用书挡着，刘天看数学老师一眼，转眸看莫凡，“或许，咱们班的数学成绩出类拔萃呢？”
“怎么说？”莫凡往刘天的方向贴了贴。
“我的意思是说，可能全部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数学老师看到咱们班依旧年级前三，他们班不太好，心里愤愤。”
“然而，咱们班数学成绩名列前茅，但他自己班的数学成绩远不如咱们班，他内心纠结复杂。”
“明明把他所有的细致耐心都给了他们，他们的成绩依旧不如放养的咱们。”
刘天用肩膀轻轻撞莫凡：“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这、这......”莫凡死死锁着眉头，最后，叹了口气道：“这太复杂了，听着就挺崩溃的！”
“数学老师自己的班成绩是他求不得，如果咱们班的成绩他再放不下，那确实崩溃。”刘天同情地看一眼讲台上低头看卷子的数学老师。
“他现在几个意思，不会再像上午那样了吧？”
刘天看讲台的方向，数学老师认真专注，周身都是沉下来的气息。
她对莫凡摇摇头：“数学老师应该想通了！”
“那就好！”莫凡松了一口气。
两人各自去看手里的卷子。
刘天猜不透人心，人心太复杂，想的她头疼也想不明白。
但刘天能看透人事，所有条件摆在她面前，她就能把条件关联，得到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