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荣府喜宴差点便丧事,忙了个前仰后合,只说琼州府上,贾絮儿近来算是颇为得意的。
一是因着宋家的缘故,促成了海运一事的实现,叫她心中所想能得以实现;
二则因着此事,贾放还受到了上头嘉奖。
当然这事儿还没从外头传出来,只是宋家私下里给他传了话,说是皇上要嘉奖,但尚且还得有一段时日,叫他稍安勿躁。
贾放虽然并不十分热衷钻营,但闻得此话,还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即便是他把这项功劳大半都拱手让给了宋家,但……
能在后头安稳的喝口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事儿叫贾放松快了好些天,还在家里自饮自酌了好几日,只把宝贝闺女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好啊,还是咱家絮儿好……”
“我们絮姐儿就是福星!自她出生,我就被外放了,现在又帮了为父这么大一个忙,真是……”
贾絮儿看着满嘴胡话的老爹,也只好无奈摇摇头,坐在饭桌旁,当了个乖乖女,劝他少喝两口。
孟氏却不干了,只推攘着夫君,千万别口无遮拦:“夫君可别瞎说!这等子话能乱说么?也不顾咱家闺女的名声!絮儿便是再如何聪明,这等子功劳也不是她能揽在身上的。”
贾放因喝醉了酒,只高兴的嘿嘿傻笑,不过还是闭了嘴,只道:“絮姐儿,别的不说,这条航海路线上咱家总归是要赚一份子的,爹决定……这份子就全都归你,以后全给你做嫁妆。”
“浑说甚么呢?”孟氏不悦道:“咱家什么东西不都得分三份来?”
贾放只捧了酒杯笑着问两位哥儿:“甭说这些,璔哥儿和璴哥儿……谁不答应?”
两个孩子看了哭笑不得,都只连连表态,不会同妹妹争这等子财产的。
贾放这才罢了,又拉着闺女的手神神秘秘的道:“絮姐儿……再同你说个好的,上回出去的船要回来了……”
贾絮儿看着眼前醉醺醺的老爹,却是两眼放光:“真的?”
“爹还诓骗你不成?我托了宣抚使刘大人……且拐道去了扬州一回,也告诉了你林姑父,估计不日也就有信了。”
贾絮儿差点就一蹦三尺高了。
她且有四五个月没收到林姐姐的来信了,这不就意味着,她又到了读信的日子了么?
只一瞬间,她便觉得父亲熏得通红的脸庞瞬间可爱了起来。
……
海运畅通一事,可算是叫贾絮儿尝到了甜头。
她且欣慰的看着全家最近喜气洋洋的样子,只感慨,穿来此处这些年,她原以为自己是最没用的那个。
本以为要混吃等死安享祖宗积下来的福气就行的,结果没想到还被她做成了这样一桩大事,真真是……
可喜可贺。
如今倒好,她该计划着如何利用好这条航线,且赚上个几年银钱。
也不枉费爹爹豪横的把这档子收益全都划给了她的。
不过现下,还需得等第一波北上的船只回来,且检修一番船只,总结经验,才好叫此航线愈发成熟起来。
且多半这趟海运船只回来,得带着林姐姐的信儿呢!
贾絮儿十分期待。
不过隔了三五日,船只果然回来了,带回来的东西也不比当时运出去的少。
贾絮儿兴冲冲的等着消息,只是,等来的消息却叫她如遭晴天霹雳。
贾敏死了。
贾絮儿接到林家的信报,竟还一时不能够相信的,只愣愣的道:“怎么可能!”
孟氏也一时不信,只夺了贾絮儿手里的信封,才见信是那素白的纸写的,字迹清晰的写了“亡母贾氏……”
孟氏这才相信,正要说话,一转身,却见女儿如同入了魔怔一般,手里空无一物,却依旧如同拿了信,双目无神,眼神涣散,口中还只念念有词。
孟氏见女儿的样子,只搂着她安慰:“絮姐儿别太……太挂念,你敏姑姑她……”
她以为是女儿接受不了亲近的姑姑亡逝,便十分心疼,女儿自小也没经历过这等子事,是没见过亲近的人亡逝的,这头一遭定然是不能相信。
只是她不知道,贾絮儿如此意外,还是因为她实在是没想到!
“怎么会?明明敏姑姑先前还好的很啊!我上回同林姐姐回信的时候,还问了姑妈安,怎么就……”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孟氏虽然伤心,但看着这样魂不守舍的女儿,竟不知所措。
贾絮儿只念叨着不可能,一脸不敢置信。
贾敏虽因着小产,身子骨就不大行了,可这两年贾絮儿也时常叫林姐姐劝慰她母亲,莫要太过伤怀,贾敏也渐渐开朗了,并不像原书里那样身子孱弱。
可她却还是去了,按照原先的轨迹去了。
难不成,她真改不了原先的那些悲惨之事?
贾絮儿第一回觉得,自己是最无用的那个,仅仅因着一点子小功劳就暗自窃喜,却忘了来此处最大的愿望。
若是贾敏如先前一般早亡,那林姐姐呢?是否真的要寄养在荣国府?贾家是否真的仍旧要倾覆?
她们家……
是否会受到牵连??
脑子里的混沌就像是一个怎么也理不清线头的毛团儿,眼前金星闪烁,只觉自己支撑不住,便直直倒了下去。
……
贾絮儿病了,病的厉害。
整整三日,她躺在床上昏睡不起。竟发了三日的烧,一直不曾消退,眼见着郎中来,都只拱着手告辞说不行了。
直叫孟氏哭得晕了过去。
“郎中!你一定要救救我家絮姐儿!”连自来不曾流泪的贾放都吓得差点没魂,七尺男儿,五品要员,竟差点便要跪地祈求了。
还是那郎中看了很不忍心,便抬手写了张方子,只吩咐道:“这个方子熬煮了,再用参汤吊着,若姐儿能在一日里退了烧,才有的希望。”
全家上下如同得了救命稻草,立马抓药熬煮,便要给贾絮儿灌下药去。
贾絮儿其实虽然一直在迷迷糊糊的热症中,脑子里却仍旧清晰,也不知是受了贾敏亡逝的刺激,还是她害怕掌控不了红楼进程的开始,总之,她脑子里乱的很,眼前闪烁着林姐姐的脸庞、那年去宁荣府的见闻、书中逐字逐句如同泣血的描绘、“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结局……
她且要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