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杀手追，苏辰带着君歌逃。
一匹快马跑出了八百里加急的感觉。
“你这到底怎么想的？”
荒郊野岭，苏辰挑动着面前的篝火，君歌实在是忍不住抱怨：“屁股后面乌泱泱这么一群人，早点解决了不好么？”
苏辰没看着他，眼眸里映衬的都是跳动的火光。
“如果你是阉党，要追杀一个人会长途跋涉的人，你会怎么做？”
君歌想了想：“派出几十个杀手，一路穷追猛赶。”
苏辰点头：“你做事确实可以，但是权谋你的确不行。”
他拿出一根烧得焦黑的棍子，在地上草草地画了一张图。
“这是京城地界，这是夹在幽州和京城之间的十一个郡县。”
苏辰将地上的十一个点圈了起来：“你能保证你的杀手在这当中，仍能畅通无阻？”
“能啊。”君歌说，“阉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花了那么多银子，不得给我行个方便……”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悟了。
“你是在利用这群杀手，给你开道啊？”
苏辰点头：“这群人不死，就说明还在追击，胜算很大。前后郡县都怕染一身污，所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若是把人都弄死了，那沿途郡县一准会为了对阉党表明忠心而参与进来。”
“不对哦。”君歌瞧着地上那张潦草的画，“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现在不会为了表忠心，已经参与进来了呢？”
十一月的深夜，星河璀璨。
山野四下寂寥，只有篝火声清脆作响。
苏辰点头，那棍子在圈出来的地方顿了两下，郑重的说：“影子渗透了十年，为的就是现在这种时候。”他斩钉截铁道，“周启会为我们提前铺好这些路。”
他想的没错。
虽然大晋的太子人不在这里，但他对影子下的每一个命令，都常伴在一路北上的两人身旁。
总是会站在沿途路口，等着苏辰的陌生的当地官员，他们牵着快马，带着吃食和水，沉默着将马与干粮交换过去。
还有那些会故意给杀手指错路的耳背的“本地居民”，以及时不时夹着朝廷近况的烙饼馒头。
仿佛苏辰的一举一动，都在周启的计划之内。
但唯独，他自己没能算到自己的境遇。
东宫里，他看着手里拿着司礼监掌印，笑眯眯站在他面前的李高，手心一紧。
“这往后，太子内坊局便是由老奴负责了。今日专程来给殿下打个招呼，日后殿下这宫里进出什么人，又送来什么货……吃的喝的，杂家定会亲自监管，确保不出差错。”
打那之后，年年都天寒地冻的东宫，今年忽然就有了炭火。
新的偿膳官也很快就到位了，从韩玉的口中得知这些人都兢兢业业，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才是最出格的地方。
可装傻充愣了十几年的周启，却没办法告诉韩玉，只叮嘱韩仁，让他多花些精力在韩玉身上。
毕竟自己有武艺傍身，一般也不容易出问题。
一连五日，外面的信只能靠韩仁悄悄捎进来，里面的密信也只能凭着韩仁抽空送出去，整个效率一落千丈。
周启想了很久，干脆利用自己“痴傻”这点，翻墙从后门出去。
他不能被困在这里，他还得告诉苏辰袁一和袁冰的近况。
于是便有了现在四目相对，进退两难的困境。
李高皱着眉头站在墙外头，一声冷笑：“爬得不错啊殿下，挺熟练。”
周启眼角直抽抽。
他扒着墙边沿，一个劲地傻笑。
“还愣着干什么啊，把殿下扶下去啊！”
说完，一众小太监慌忙架着梯子，把周启搀扶下来的场面。
这下，他算是彻底被困在了东宫里。
看着宫外深秋笼在天空上的乌云，周启心中无比焦虑。
他担心急了。
担心自己不能保护好最忠心耿耿的臣子，担心自己被困在深宫，像自己的父皇一样，逐渐成为傀儡。
二十年都不曾害怕过的周启，此时却真的有些怕了。
被人无视惯了，已经在宫中活成透明人的他，深知现在这般成为瞩目的焦点，并非好事。
仿佛有什么滔天巨浪正在酝酿着。
“殿下。”身后人恭敬地唤道。
周启一愣。
他赶忙拿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却在转过身的瞬间，脸上的笑意散了。
“……是你？”他震惊地看着那块熟悉的黑色木牌，一时间浑身僵硬。
自京城离开十二日后，君歌和苏辰终于踏上了幽州的地界。
身后的杀手在遇到各种奇葩的阻碍之后，已经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去。
被迫和他同骑一匹马十多天的君歌，浑身上下都疼。
驿站前，她从马上下来，扶着腰呲牙咧嘴的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恶狠狠的看着苏辰：“都甩得看不到人影了，你就行行好，我们俩一人一匹。”
苏辰端起手里的白水：“幽州马匹大多支援前线去了，驿站里不剩下什么马。”
这话刚说完，前来接应的幽州南郊驿站的“影子”驿官愣了一下。
这马也分品种啊，哪能什么马都要啊……他转头看一眼身后满满的马厮，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要顺着他的话，那可太违心了，根本说不出口。
“我看着分明有很多！”君歌探头，抱怨连连，“这么多呢！”
苏辰不语，挑眉看着驿官。
意思是，这问题甩给他了。
驿官蹙眉，指着身后的马厮，“有理有据”道：“这……仓加军情比较急，一天跑一匹，折回来也得很多天……”他抬手轻咳，“所以现在这个良马快马，都特别的紧俏。”
他编不出来啊，额角急出了汗：“是吧……这个战时不同往昔啊，我们自个回家都是骑骡子了。”
他边说，目光边一下一下地瞧着苏辰，说得极为中肯，求生欲极强。
“这再说了，新婚夫妇同骑一匹马出游，这也没啥啊！”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眼前这俩人看自己的目光有点不同寻常。
一个撑大了眼，颇为震惊。
一个满面淡然，理所应当。
他有点站不住了：“两位大人慢慢歇着，接下来还有三天的路途呢，我去给大人准备吃食和卧榻。”
驿官瞧着君歌一只手始终放在腰上，贴心地小声询问道：“这要准备一张床榻呢？还是？”
“你看着办。”苏辰吹了一口手上的温水。
那轻描淡写的样子，让君歌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