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哒……
哒……
一串脚步声从雾色深处传来，打断了二人勉强维持着的对话。
这是一个元聆自己布置的空间，即将到来的，必然是她放进来的人！
“是谁？其余弟子吗？秘境关闭之时早已过去，竟与我一样留在鬼神秘境中……”
戴月持续后退了数步，目光从元聆的脸上转移到她的身后。
见戴月如此表现，元聆叹去一口气，极度的失望已经凝成实质，就表现在她复杂的目光中，她只道，
“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让你从我的身边退开，你们对风险太关心了……”
戴月取出方才收回的鬼戟，因为对方的过往，他心软了，可当她说出那威胁极意宗的灾祸之时，他才清醒过来。
一甩头，也将所有的情绪甩开，坚毅的眸光如鬼戟的尖刃一般锋利，
“元聆……师姐，我不知还能否称你一声师姐，若你果真做出危害宗门之事，你我之间便只是死敌。”
无情绽放，注定是这方空间的终章。
就在元聆沉默之时，一道魔光从她身后的雾色深处瞬闪而现，戴月勉强看清这道攻击之时，它已近在身前！
这一刻，一丝致命的危机感绷紧了他的心脏，这样的一种感觉，只有像当初同时面对鬼阵子和虚我修士之时才有！
千钧一发之际，他依靠战斗本能要用鬼戟拍开那道魔光，同时阴之力疯狂流淌，要灌注出一道正面防线。
嘶……
鬼戟重头与魔光触碰到瞬间，一面被腐蚀，一面被巨大的力量冲击得崩裂！
嗤！
虚灵彻底崩裂至碎开……
短时凝聚的阴之力根本不起作用，仅于万分之一刹那便被洞穿！
而他的宝体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下更是脆弱得如纸糊的一般，所有的虚灵碎片在极大的压力中深深扎入戴月的胸腹。
断裂的横戈锋刃从他的左脸掠过，与那魔光一共，飞向了他身后的遥远之处……
元聆冷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默不作声，而后将目光转到一边。
而雾色深处的脚步也转移到了元聆身后一丈，它的主人热情地唤起戴月的名字，
“好久不见了，戴月。”
远处，被轰飞的戴月仰卧在地上，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或者说，这一刻的他已经丧失了听觉。
他的瞳孔以一缩一放的变化不停重复，虚灵破碎的魂灵之伤与多处内脏被扎破的痛苦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戴月才又感觉到这具身体是属于自己掌控的……
而这时，更为剧烈的疼痛感才悄然来袭！
他面目狰狞地咬着牙，奋力抬起手来放在胸前……
“空的……”
无需低头查看，他都能摸得到！他胸口正中央被整整穿透出一个大过碗口的血洞来！
那道魔光竟如此可怖！
半晌，心念一动，体内灵力便帮他摸清了自己的状况来……
心脏被鬼戟尖刃扎入，右边肾脏几乎被鬼戟反月牙完全洞穿，双肺各缺了一角……
戴月从魂灵空间取出灵丹，整瓶整瓶地吞入体内，借助这狂暴的灵力，他勉强维系着生机，使其不再继续流失。
“咳……咳咳……”
每一声咳嗽，都伴随着大量鲜血的涌出，他感受到了死亡！
“我……见过你吗？”
戴月感觉那短暂消失的听觉回来了，而那时的声音，自然也重新回到戴月的脑海中来。
他先前还猜测那是与他一同进入鬼神秘境的其余弟子，可这一道攻击过后，他彻底抛弃了这种想法。
来者必然是循天强者，而且是极为强横的循天强者。
“呵呵，你站起身来看一眼，我并不认为你会忘记我。”
这位恐怖强者的声音再次响起，戴月却依然分辨其不出来，他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自然不会忘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个声音，我是第一次听到……’
至于站起身来……
“咳咳……咳……咳咳额……”
戴月因为双肺受损，咳得更为剧烈了，灵识也是一片模糊……
他不是愿意一直躺着，而是，他暂时是无法起身了。
对方的霸道一击，将他胸口正中央完全洞穿，血肉化作灵气，而更为坚韧的脊椎虽然没有消散，却也是千疮百孔！
民间一句话，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就已经说明人骨对于人的重要。
更何况，这不是一般的骨，这是脊柱啊！
一个人脊柱受创至几乎缺失一截，他该如何站得起身！？
“呵呵咳呵呵……”
戴月反而是笑了，他被如此精准地洞穿，说明对方是很有目的地发起攻击，他的伤势对方也应该了如指掌……
如此，却还叫他站起身来，分明是要羞辱他了。
“哈哈哈哈！”
他怒极反笑，算是苦中作乐，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耐其何？
元聆回过眸来见戴月并不是要耍什么诡计，而是确实站不起身来了，微蹙着眉。
望着这样的戴月，她大抵是想起了过去，那高峰之上的事情……
“我没有让你要他的命吧？洛。”
平平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来她的意思，戴月听不出来，这被他称作“洛”的男子一样听不出来。
他凝起目光扫视戴月的身体，而后拱起双手，恭敬地向元聆躬下身子，
“您没有下令之前，我并不会想要他的命。先前那道攻击只是要让他丧失作战能力，即便是他对您出言不逊，我也才加重了几分罢了。”
他直起身，嘲讽的眼神落在残喘的戴月身上，浅笑再道：“是他的反应出乎了我的预料，那只多余的戟在抵挡的一刹崩碎开来，刺破了他大量内脏，包括他的心脏！您说，他要是不抵抗，不就没什么难受了吗？”
元聆闻言再看向戴月，依旧是平平淡淡地对他说：“师弟，你先前不是问我，我是怎么知道你们雷廷城任务的情况的吗？告诉你，因为当时，我的人就在现场！”
什么！他的人当时就在？戴月的记忆嗡的翻涌起来……
“而且，还是你们讨伐的目标……”元聆继续道：“现在，你要不要看看他是谁？”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从这一句话，戴月已经锁定了一个人！
她称他作洛！
雷廷城任务的目标！
禁区联盟雷廷城分殿主——月落！
“你是月落！”
戴月低沉地大吼，他的双眼通红，浑身震颤不已。
先前的重伤再痛，他也能忍下，不至于有多大的动作，而这一刻，他却无法自抑。
讨伐禁区联盟雷廷分殿的那一天，虽然最终大获全胜，可这却成为他们一行人的耻辱。
他们的胜利，最终仰仗的是那位义薄云天的大炎教圣子之一生落幕！
他曾因对戴月的赏识与感激，跟他说过“即日起，视你如亲弟”……
最后，他也捍卫了自己所说的话，也为了保护这萍水相逢的弟弟而与月落同归于尽。
可月落还活着！
‘那我义兄豁出性命之战……又算什么！？’
“月落！”
戴月嘶吼着，挣扎着，强忍着快要令他陨落的痛楚撑住地面，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促使着他最终站立起来！
元聆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缓缓闭上眼睛，将头摆到一边，让月落处理。
戴月终于看清这个强横循天的面目了，虽然戴上了半边面具，但……
果然是他！
月落于此时抬手抚摸着他的面具，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声：“是我。”
真正的听到他的承认后，戴月求生之意志与浓烈战意交织于一块，在这种身体状况之下，仍然凝出了浩如烟海的斗志。
他伸手虚握，可这一刻，鬼戟没有出现在他的手上。
鬼戟是他的虚灵，可它被那道可怖魔光击碎了，大部分碎片深深扎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其中有一部分仍然是扎在他的内脏上。
这些利刃碎片虽然给予他重伤，可却也在此刻为他堵住了伤口。
如果他此时重新聚出鬼戟，那么，将没有东西封住内脏上的伤口，尤其是心脏！
那将使他这副身躯彻底崩溃……
虚握的手不甘心地握起了拳，几许血泪凝在眸中，他恨啊！
月落轻飘飘地一笑，他见戴月这架势，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出言嘲讽，
“怎么？还想动手？知道你不怕死，但我劝你静下心来，那或许能让你在死前轻松一些……”
他说话的这时，依然不停抚摸着他面具，轻轻闭上眼，他连感叹都变得冷淡了，
“那一场火真大啊。”
“他是你兄弟吗？那一场火要了他的命，也几乎要了我的命！但终究是只要了他的命，而我活着。”
“戴月，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吗？”他突然发问。
此时的戴月在竭力寻找能解放虚灵碎片的方法，一个忍字让他自己贯穿在脑海，而心中的痛，是他必须要忍的原因。
“为了遮住你这张见不得人的脸！”
砰！
戴月被震得踉跄退后，身体的过度虚弱甚至让他无法停下脚步。
‘这种身体状况……连他的一道目光都抵挡不住吗……’
月落满意地摇摇头，伸手划到空中，
“那场炼狱大火，烧毁了我的容颜，更让我褪去了半身神格，我再也无法主导四象……”
“你知道吗？他差点毁了我！差点坏了小姐的大事！”
“他死了，死的好！但还不够！你们，也要付出代价！尤其是他那么关心的你！”
一连串的怨声让他丧失了仅有的几分优雅，这才是世人眼中的，作为一个邪魔该有的模样吧。
戴月笑了，笑得朗朗冽冽，
“那还好，这样还好，这样，我们极意宗人要除掉你这个魔首，就容易多了！”
他咬着牙说着，
“我兄长的一片苦心也算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