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塔，顶层旋转餐厅。
虽然现在已经是深夜，但餐厅里仍有不少食客。他们一边就餐，一边欣赏着城市的夜景。
熊振记得，就在一周前，那时候还没有发生停电灾难，但晚饭前的时间，也只有十几个人在塔顶游玩。难道说，一场断网大灾难，让死寂的元宇宙城市彻底活了过来？
熊振租了一台观光望远镜，走到窗边落座。
激活桌面菜单。他没有征求志冰的意见，就随便点了几样小吃。
志冰有点儿不高兴，她撅着嘴说道：“熊熊，你难道不应该问问我喜欢吃什么吗？”八壹中文網
熊振看着窗外，整个城市都在慢慢旋转。他道：“这里都是合成食品，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而且，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干嘛要问？”
志冰不置可否，但却对熊振点的菜品有了些许期待。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把第一道小吃端了上来，菜名叫做三色煎牛排。
这道菜的做法，是用牡蛎肉外面裹上蛋液煎到半熟，再用两块牛排夹住，等到牡蛎肉全熟之后，就可以切成小块上桌了。
从切开的方向看，能看到白色的牡蛎，金色的鸡蛋和古铜色的牛肉，所以叫做三色煎牛排。虽然所有的食材都是用培养肉制成的，但三种不同的食材层层叠加，再加上含有80多种香味物质的酱料，吃起来口感竟也相当丰富。
志冰尝了一口，一丝感动浮上心头。她发现漫不经心的熊振竟然确实懂她。
“算你有心。”志冰说道。
“喜欢就多吃。”熊振没有看志冰，却是一直盯着窗外。
“熊熊，你在看什么？”
“能源核心。停电的时候，在这里可以看到能源核心燃烧的事故现场，非常壮观。”
“别看了，现在来电了，能源核心肯定也修好了。”志冰道。
熊振没理会志冰。虽然知道志冰说得有理，但他还是不甘心。
“能源核心应该在咱们的东北方向，一会儿就转过来了。”熊振眼睛紧盯着外面的景物，对志冰说道。
旋转餐厅缓缓转动。视野中的道路被路两侧安装灯带微微照亮，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根城市的血管。从高空看去，那些互相缠绕的道路显得无以复加的复杂。
无人车有序地高速穿梭，明亮的大灯却只能点亮前面的一小段道路。从高空看起来，那些无人车就像是穿行在毛细血管中的红细胞。
熊振拿起望远镜开始观察远方，过了一会儿，熊振脸色突变。
“果然。”熊振说道。
志冰伸手就要抢熊振手里的望远镜，被熊振挡住。
“电力确实是恢复了，但是事故现场还在着火。”熊振说完，把望远镜递给志冰。
志冰在熊振的指导下找了很久，才在望远镜的视野里找到了能源核心的位置。
“就是那个暗红色的圆球吗？”志冰问。
“对。那个圆球就是能量核心。上次我被困在塔上的时候，能源核心烧得很猛，比现在亮很多，但是现在显然还在燃烧。”
“你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熊振没有直接回答志冰的问题，他道：“电能是元宇宙的基础，既然能源核心并没有修好，那我们现在用的电是哪里来的？”
志冰疑惑道：“超哥不是说已经修好了吗？”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我看到一条昨天的新闻，说西北阳光太阳能公司的储能技术首次获得城市级的应用。什么叫城市级应用，说的恐怕就是这里。”
志冰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望远镜，她说道：“如果说，储能电站没有修好，但是接入了其他公司的电，按说也合理啊。”
“对，合理。但是你肯定猜不到，这家名叫西北阳光的能源公司的股东是谁。”
“是谁？”志冰听出点儿门道了。
“刚才坐车的时候，我让笑笑查了一下，虽然股权结构设计得极为隐蔽，但西北阳光的股权，掌握在一个名叫周慧的人手里。你对周慧应该还有印象吧。”
志冰想了想，说道：“落阳川的前老板？不会是重名吧。”
“不是重名，就是同一个周慧。而且，如果寥奇的说法没错，这个周慧已经做过安乐死了。”
熊振看到志冰的眼神，似乎还有点儿迷茫，就又解释道：“你还没明白吗？西北阳光这家公司已经成了这里的能源供应商。而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是个虚拟人。法律规定，虚拟人是不能掌控实体公司的。”
志冰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等等，熊熊，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你让我理顺一下。”
熊振也不说话，只等着志冰自己慢慢思考。
“虚拟人虽说法律上拥有与自然人相同的政治权利，但其实对他们的限制很多，他们只能在元宇宙里开公司？”
熊振点头，鼓励志冰继续说。
“一部分虚拟人想要争取政治权利，但是他们内部却不团结。原因是，虚拟人的记忆都是从自然人那里继承的，所以大部分虚拟人根本不谋求政治独立。”
熊振再次点头，说道：“没错。”
志冰想了想，继续说道：“所以，那些想要谋求独立的虚拟人，就想方设法地招募志同道合的人，杀死他们，让他们成为虚拟人？”说到这里，志冰有点儿不太自信。
熊振纠正道：“对于志同道合的人，他们采取的办法是资助，帮助他们安乐死。对于与妨碍他们的人，采取的办法才是暗杀。那个周慧，她安乐死的时候，落阳川已经接近破产。她不仅能够有足够的钱完成安乐死，还能把产业留给寥奇这些农民，而且还动用了巨额资金，帮助他们智能化。背后显然有人支持。”
“厉害啊，熊熊，你的思路为什么这么清晰？”志冰看熊振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熊振摆摆手，说道：“还不仅如此。虚拟人想要永远活下去，他们的基础就是用于运行模拟神经网络的电能。而虚拟人在现实世界中没有利益，自然也就无权拥有经营现实公司的权力。”
志冰再次恍然大悟。她打断熊振道：“我知道了。他们控制储能公司，就是为了摆脱自然人的束缚。”
“没错，你已经接近真相了。虚拟人无论多有钱，都永远是受制于自然人的打工者。只有拥有足够多的支持者，才有可能修改法律。但现行的法律规定，就注定了支持独立的虚拟人不会太多。这是一个死循环。”
“虚拟人的《能耗法案》规定，每个虚拟人都必须通过劳动，来支付自己消耗的电能。这就注定了虚拟人给自然人打工的命运。他们依赖自然人，永远没法摆脱。”
“帮助志同道合的人安乐死，通过编造记忆创造出独立的虚拟人，还有控制现实世界的能源公司，成了虚拟人谋求独立的三个突破口。只有第一个突破口算是合法的。另外两种突破，都是违法的，必须暗中进行。”
志冰对熊振的分析佩服得五体投地。
“熊熊，你简直太棒啦。”
随着餐厅的旋转，燃烧的能源核心逐渐离开了两人的视野。
熊振突然心中一凛。超哥为什么要说能源核心已经修好了呢？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让他的心像一颗天边的落日，迅速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