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口有人守着，小姑娘进不去书房，只能绕在后面，趴在窗户上：“顾玠，我今天给你带了这个茶月点心，可好吃了！”
“顾玠，今天父亲带我去叶外婆家了，不开心。”
“顾玠，我今天身体不错吧！嘿嘿嘿，也很少咳嗽了！”
“顾玠？我今天写了小诗，还不错吧？”
“顾玠，今天不是中秋节嘛，一家人团团圆圆才重要，你别看书了。”小姑娘扎了双髻，杏眼清澈，端着一盒月饼从窗户递给他，“这盒小月饼很好吃的，我舍不得吃完，给你吃吧！”
他终于抬眼看她，冷然道：“谢谢姐姐。”
“不用谢，不用谢！”
小姑娘傻笑着，摆摆双手。
她从小身子孱弱，很少出府，父亲管得严，侍女丫鬟更是不敢逾矩。她没有朋友，便完全将他当成自己的第一个好朋友了。
旁人看她，是清冷。其实她只是孤独而已。
只不过后来被父亲发现，足足打了她十下手板。
是啊，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正如父亲严令，以尺为距，不得相近。
顾疏渺拢了拢身上的水碧色斗篷，收回思绪，讷讷开口：“算了吧。”
“姑娘怎么能说算了呢！”小姚急得跺脚，横眉道，“姑娘为小将军去寺庙里求了平安符，肯定是希望他平安的，况且小将军等了好久了！家主上朝，可是连自己阿姐都不去送送他，也是可怜呜呜呜呜……”
小姚表演起自己浮夸拙劣的演技，把顾疏渺逗笑了，她拍拍小姚的脑袋：“小姚，你把那个平安符给他了吗？”
小姚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嗯嗯！给了给了！我还给小将军说了，这可是姑娘你昨日在寺庙里为他求的平安符，小将军还笑了呢！”
她站在顾疏渺身旁，讲得眉飞色舞，可得意了。
“我们下人都在悄悄议论，小将军很少笑，也不知笑起来是什么样，没想到今早就见了，可好看了！够我给那些朋友吹一辈子了嘿嘿……”小姚调皮地眨着眼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姑娘，要我说呀！咱们小将军的容貌在长安城也是顶顶好的，称得上数一的！”
手中的平安符透着隐隐檀香，还沾带着少女身上清淡的药香，尾部打了个红色的流苏结，他靠在相府大门上，将手中的平安符翻来看去。
他面色冷淡，黑眸深沉，周身像是自带一层冰冷的结界，让人瞧不出什么情绪。
“小将军，部队已经准备启程了。”穿着盔甲战袍的士兵跑上台阶，提醒了他一句：“请将军下令。”
少年掀起眸子瞥了他一眼，将那小小一只平安符揣在怀中，鬼使神差地向门院中回头瞻顾。
就只一眼。
少年鸦羽似的眼睫猛地颤了颤，像一只雀跃的黑翼蝴蝶，薄唇抿成冰冷的一条线，他没说什么，扭头走了。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顾疏渺撑着一纸描着白玉兰花的油纸伞，一身淡青碧水绣芙蓉曳地宫裙，隔着零星的白雪沫子，站在天与云，与山，与水皆混成一片的茫茫雪景中，独撑着伞遥望白衣银甲的少年。
她前世从未见过少年穿盔甲的样子，也从未见过少年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模样，亦不知他远在漠北独自一人看着漠北星月时，喝的是什么酒。
在一众将士中一眼便能看见他，白衣银甲，身形须长，他如雪山上的一朵雪莲，气质出尘，星眸剑目，眉间似乎有常年化不开的皑皑白雪，和眼中常年萦绕的江南水雾。
他不像即将奔赴战场的战神，倒像是某日，月明风清，你抬头观止的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