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少女躺在湘妃长榻上，懒懒地伸了个腰，咳嗽几声，翻了一页书。
小姚给顾疏渺拿了个暖手的汤婆子，自个儿坐在阶上，倚着榻便昏昏欲睡。
“小姚。”
顾疏渺唤她一声。
“啊？”小姚揉了揉自己惺忪的双眼，“怎么了？姑娘。”
顾疏渺轻轻翻了个身，将书本合上，杏眼弯弯的：“小姚，这话本你真看过了吗？”
她让小姚找话本子来看，无非是想打发打发时间。
小姚感动得偷偷流泪！
她娘的，她今日也太走运了，不仅看到小将军，还能看到自家姑娘总算不那么沉默寡言。
小姚凑过去瞧顾疏渺手中的话本，努力想呀想呀，挖空了脑袋也答不出来，她挠挠头：“嗯……没看过。”
顾疏渺撑着下巴，暗忖道：“将这本书烧了吧。”
“啊？！”小姚膝盖吓软了，跪在地上，这些书她在集市上淘的，淘来也看不懂，不会淘到什么禁书吧！
“小姐，这本书怎么……”她大抵是个笨脑子，来不及思索便道出口来了。
完了完了，这要是禁书，她脑袋可保不住了。
小姚抬头朝榻上的人看去，少女梳着垂鬟分肖髻，头上插了一朵白玉兰簪子，一身水绿色广袖襦裙，她略瘦，伶俜柔弱，娇慵斜倚。她不是明艳大美人，更如清水芙蓉。
她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渺渺没拿她当外人，但想到这本书中的内容实在难以启齿，她上辈子虽是已成亲，那些私事宫中也有嬷嬷教导。但她与楚瑾却一直相敬如宾，没做过这种事。
书中不光描写春光潋滟，巫山云雨，偏偏书中人物关系还是背德的，有违三纲五常的，乱了伦理的。论她看了，都羞红了脸，自知失了检点。
书中描写男主角的眼睛，一双水雾江南桃花景。看书是需要联想到，渺渺不知为何，会想到顾玠的眼睛。
他的眼睛含着江南水乡氤氲的雾气，确实是温柔的，但又多了几分欲说还休的情，和晦暗不清的戾气。
渺渺红着耳朵，赶紧摇头，她这姐姐如何成体统，好在他不知道，赶快将书烧了才是。
她将书放在桌上，让小姚拿去烧了。
小姚闻言走上前来拿书，却不小心瞥见书中内容，正是行巫山云雨事，对话更是让人想入非非。
书中男主角那句“阿姐”更是让小姚吓了一跳。
竟是背德的书！
小姚不停跪下磕头，求渺渺饶命。
她拿这书给小姐看了，若丞相知道，若小将军知道，她算是完了！
“小姚，我不怪你，拿去烧了便是。”
小姚心下松了一口气：“唯。”
渺渺又想到当下。
“小姚，最近姎儿如何？”顾疏渺问。
“嗯……她啊，现在回我们侍女院挺晚的，似乎有什么忙不完的活儿似的。”小姑娘默了，想起姎儿那副讨打的模样，从鼻腔里哼一声，撇嘴道，“现在她不是姑娘身边的人儿了，还如此嚣张！昨夜打了小雨一巴掌呢！可气死人！”
小雨是小姚的好姐妹，自然要在主子身后吹口风，为自己朋友打抱不平的。
面前的小姑娘纯真可爱，没什么心机，因此顾疏渺笑着吩咐：“知道了，叫小雨过来，我来问问她。”
“嗯！”小姚咧嘴一笑，窥看顾疏渺的神情，福身应道。
不久便见一个穿着破烂褴褛，缝补了几片补丁衫裙的侍女走进来，脸上还留着指甲抓的红痕。
看得出来姎儿下手挺狠。
想当初，徐嫣与和姎儿在后宫撕起来的时候，徐嫣与一把将手中的汤婆子砸在姎儿脸上，让姎儿跪在宫门前扇巴掌，口口声声骂贱人胚子，那才叫好看呢，恶人自有恶人罚，说的便是这般。
但眼前的小雨到底有些无辜。
“顾府是没有好衣服了吗？”她佯装不爽，皱起来眉头。
“并不是……”小雨见顾疏渺眉头紧锁，似乎极为不爽，下意识抓皱裙摆，慌忙解释，“婢子与姎儿起了争执后，她将奴婢的衣衫都丢进了湖里，打捞起来已经全湿了，不得已才穿这件。”
顾疏渺瞥了小姚一眼。
小姚立马明了，目光从小雨身上收了回来，随后便叫府中两个武丁，将姎儿架上来。
女子伏在地上哭冤，梨花带雨，看起来可怜极了。
顾疏渺扫了姎儿身上穿着，降为二等丫鬟的日子她过得倒是滋润，因为炫耀，手上还戴着一个手镯，看水分也算是好货。
不知上次梅宴，她又勾搭上了那位贵人。
“小雨，姎儿打你的是那只手？”少女眼睛弯弯的，笑得可爱极了。
而在姎儿眼中，却看不透她的情绪，心中又是一片忐忑，想着，她又死死瞪小雨一眼。
“不用怕，府上自然有府上的规矩，今后教训了她，她若是日后还来找你麻烦，我便将她双腿双手砍了，三刀六个洞做成人彘，泡在酒坛子里。”少女杏眼清澈纯真，口中却说出如此恶毒话，她笑吟吟地拍拍手，“来人，上家法。”
“小姐！小姐饶命啊！婢子错了！婢子错了！婢子认罪！”一听要把自己做成人彘，姎儿身体不住颤抖，吓瘫在地上。
少女笑问：“打的是哪只手？”
“右……右手。”姎儿已经不敢哭了，恐惧地看着座上的少女。
顾疏渺挑眉，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扬起一个小弧度，指着两个武丁：“赏一个时辰的拶指。”
“唯！”
说完，少女还笑吟吟地歪头俯视姎儿：“快快谢恩吧！”
“……”姎儿被愤怒和恐惧挤满胸腔，吭声应道，“婢子，谢……谢恩。”
所谓拶指，便是用绳子穿五根小木棍，套着手指，用力收紧。
这可是酷刑！顾疏渺就不怕将这件事传出去，落得个跋扈凶狠的名声吗！？
姎儿不可置信地仰首望向高处如弱柳扶风般的少女。
就算传出去，也没人会信吧。再者传出去还是一回事呢，怕还没传出去，她便被顾疏渺这个恶女折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