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夕拿着汤匙喂独孤御喝粥。
只是她从没做过这种照顾人的事，那粥不是忘了吹凉，冒着热气都塞进了独孤御嘴里，就是还没等他尽数吞进肚子里，就着急忙慌地抽出勺子，弄得粥洒到他嘴角上、下巴上，又手忙脚乱地给他擦。
可怜独孤御喝个粥，不是舌头被烫到，就是糊了一下巴，狼狈至极。
他却开心得很，纵然舌尖疼，喉咙也疼，也抵不过他心里甜蜜，眼睛笑得弯起来：“夕夕真好。”
顾惜夕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好。
但经过喂粥这件事，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跟心灵手巧这个词是彻底绝缘了。
她大哥受伤的时候，她见过她嫂子喂药，那是一滴都没洒出来，她喂个粥，差点把独孤御的下巴喂成浆糊。
“下次还是让杰公公来喂吧。”
她握着帕子给他擦嘴，指尖摸到他下巴上有细细尖尖硬硬的东西，看又看不仔细，一时觉得奇怪，使劲擦了两下，又拿指腹细细地摸。
“咦？没擦干净吗？”她干脆探头过去瞧。
待看清楚那不是脏东西，而是他下巴上长出来的胡茬子的时候，她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水汪汪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原来，夫君也是有胡子的。”
独孤御很无语。
他还抬不起胳膊，就势低头吻上她的手，见她的手指含在嘴里吮了会儿，嘴唇在她掌心里蹭了蹭，吐着热气哀怨道：“你夫君我又不是太监，怎会没有胡子？”
顾惜夕被他蹭的七荤八素的，微喘着气解释道：“我大哥长得糙，他就留了一把胡子。我二哥、三哥、四哥都长得俊，听说是像我娘了，他们就没留胡子。我还以为长得好看的男子都没有胡子呢。”
独孤御笑起来，问他：“夕夕觉得，我长得好看？”
“嗯。”顾惜夕点点头，自己先脸红了。
独孤御却得寸进尺，非要问她：“夕夕说说，我怎么个好看法？”
他自小生的好看，先皇的五位皇子中，他原是最受先皇宠爱的儿子，一是因为他母妃是宠妃，二也是因为其他四个兄弟都不如他俊朗。
可自从他母妃出事后，他就极憎恶他的长相。那些先前嫉妒他受宠的嫔妃皇子们常说，他长相肖母，不可再出现在先皇面前，免得让先皇嫌恶。
宫人们议论起他来，也是常常带着讥笑的语气，说他男生女相，说他像他母妃一样是个妖孽，甚至还有人说，他往后是要色相勾引那些贵女们下嫁，依靠岳家翻身。
再后来，他长大成人，便更不喜他人议论他的长相。
可此刻，他听到顾惜夕说他长得好看，不但不恼，反而多了几分开心，恨不得她多赞上几句，更恨不得自己就真如幼时那些长舌宫人说的那样，靠着这样的色相，勾得她移不开眼才好。
偏遇上顾惜夕这个实心眼，听他问了，当真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她字虽写得丑，可常年写书，用辞也是华丽。
“夫君之美，宛若天人，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有玉之高洁，无玉之脆弱。有山之巍峨，无山之崎岖。”
末了，她点点头，做陈词总结：“夫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比我几个哥哥还要好看。”
独孤御禁不住弯了嘴角，嘴巴凑到她耳边，语气暧昧：“夕夕方才用了‘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怎么不用后面那两句，嗯？”
顾惜夕愣了一下：“后面两句是什么？我是听我嫂子这样哄我大哥开心的呀。”
他便吮着她的耳垂，缓缓道：“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
顾惜夕睁大了眼睛，刚想感叹一句：“原来后面是这样说的。”
便被他咬住了耳朵，吸得七荤八素，魂不守舍了。
她的丫环守在屋子外头，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明白，只是喂个粥，怎么喂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喝完？
翠枝忍不住扣了扣门：“小姐，王爷可还想吃点什么？宫里的刘太医来了，说是来给小姐诊脉的，奴婢看小姐生龙活虎的样子，要不要将他撵走了去？”
顾惜夕赶紧从独孤御怀里挣脱出来，一边拢自己的衣裳，一边狠狠瞪他。
只是她眼波含春，脸颊泛粉，这一瞪可没什么威慑力，反而让他越发的心痒痒，靠着床头缓了半天，笑得像个偷了腥的猫儿：“我得快些把伤养好。”
顾惜夕听明白了，脸色更红，气得张口就朝他锁骨上咬了一口，咬出一个浅浅的牙印，方才恨恨道：“照夫君这么个养伤法，只怕三年都养不好。”
独孤御笑得眯了眼睛：“那岂不正好。”
他如今算是把她摸得透透的了。
他若是完好无损，想要和她亲昵，她还会挣扎抗拒他。可他现在受了伤，她顾及他这一身的伤，便什么挣扎抗拒都没有了，偶尔见他忍得可怜，还会红着脸主动配合他。
他既想快些把伤养好，又巴不得这伤一辈子都不好，让她疼他一辈子，守他一辈子。
太医在来的路上已经得了杰公公的嘱咐，知道这一趟明面上是给顾惜夕诊脉，实际瞧病还有独孤御。
他原以为独孤御只是老毛病犯了，谁知被顾惜夕请进屋，瞧见满身裹着白布，唇上一丝血色都无的怡王，整个人都傻住了。
“王爷这事……”
“伤到了。”独孤御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大碍。”
顾惜夕却不答应：“烦请太医瞧瞧夫君的伤，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太医已经镇定下来，知道这不是自己细问的事，忙上前仔细检查独孤御的伤。
凑得近了，又泛起了嘀咕。
瞧怡王的面色，该是个失血过多血亏的症状，怎得精神却这般的好？眼里仿佛有光，苍白的脸颊上离近了瞧，也能看到泛着浅浅的粉色。
整个人就像是浴火重生了一般，既伤痕累累，又精神奕奕。
让太医百思不得其解。
“给王爷包扎的人，一定是位经验老道的大夫，伤口处理得很好，王爷王妃不必担心。老夫再开些生血调养的方子，王爷按时服用即可。”
顾惜夕这才放心：“有劳太医了。”
独孤御却只牵挂着顾惜夕体内的红花：“烦请太医再给王妃看看。”
“好，王妃请。”
顾惜夕伸了胳膊出来，袖子一抖，露出小臂上红艳艳的守宫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