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柔一看，便赶紧抬手招唤：“赵双兰，我在这儿！”
洛星河却当场就甩脸子了：“你咋又来了？俺不是让你回去吗？！你属弹簧的啊，刚抻回去就又崩回来了？”
赵双兰一脸尴尬，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过她还是大方，依旧能面上挂着微笑：“师父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惦记顾小柔嘛。她脚咋样了？”
顾小柔赶忙说：“我没事儿了。脚上就是扎了几个小石头子儿，都抠出来了。”
她自己说着便麻溜地伸手穿鞋，然后也不管洛星河掉脸子，便小鸟归林似的扑向赵双兰：“双兰谢谢你啊。咱们回去吧。”
两人胳膊挎着胳膊，亲亲热热走回知青点。
到了门口，赵双兰驻足回望，“哎你看，师父还站在道边儿看咱们呢。”
顾小柔耸耸肩：“不能吧，他应该是看林子呢。他是护林员，他对林子的感情比对人的都深。”
赵双兰特特看了顾小柔一眼，却没说话。
顾小柔看她：“咋的了？”
赵双兰顿了顿：“师父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顾小柔脸颊登时通红：“哪有！”
只是她也一时想不到旁的证据，就只好急急忙忙地说：“你看他都多大了，我才多大，我都管他叫大叔了！”
赵双兰笑起来：“也是。再说了，你和贺青林的事儿早就传来了，师父还敢跟场长家抢人是咋的？”
顾小柔听得又头大：“啥玩意儿我就和贺青林的事儿传开了？我跟贺青林没事儿啊！”
赵双兰捂着嘴笑：“还说没有！贺青林脑子有问题的，却还知道护着你，都来找张燕算账来了……咱们云溪林场的老乡都知道他叫你‘媳妇儿’~”
赵双兰笑着趴在顾小柔耳边：“他们甚至都说，贺青林和你都……都睡过觉了。”
顾小柔脑袋嗡嗡的，“双兰你别听他们的！我真没有！”
赵双兰笑着摇晃顾小柔的手臂：“好啦~~小柔你别生气啊。不管怎么说，如果你是贺场长的儿媳妇的话，这对你没什么坏处。不信你今天回去再看，张燕她还敢不敢天天跟你摔摔打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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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着话走进知青点，顾小柔果然发现不对劲了。
——炕上她被乎卷的位置换了。
原来是张燕在炕头，顾小柔在炕梢；现在张燕的被乎卷跑炕梢去了，顾小柔的则不知道是被谁给挪到炕头了。
顾小柔忙问张燕：“你挪它干啥？”
张燕虽然还面色不善，但是显然已经不敢起气焰了，只能是阴阴地甩脸子冷笑：“……我敢不挪吗？今天咱们去见了贺书记，散了的时候贺书记单独拉着我跟我说，‘小柔年纪小，身子骨弱，怕冷’，还叫我多照顾着你点儿。”
“这是啥意思，我至于听不出来吗？我要是再不挪，贺书记还不得上门来亲手给你挪啊！”
顾小柔也一怔：“贺大姐咋知道你住炕头，我住炕梢的？”
张燕揪着笤帚蘼儿冷笑：“这还用问么？我都不问，因为我心知肚明；顾小柔你就也不用装了吧！”
顾小柔皱眉：“你觉着是我说的？”
张燕冷哼一声：“我可没说。顾小柔，你现在可是我最不敢得罪的人，我哪儿还敢随便说你啊？”
顾小柔就也冷笑一声：“你不信拉倒！反正我明人不做暗事，我把这话撂你面前了：这话它就不是我说的！”
赵双兰赶紧上来抱住顾小柔：“小柔，好啦~~该吃饭了，走，咱们做饭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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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双兰在外屋地看了一圈儿，拿笊篱在大锅沿儿上敲：“同学们，咱们没细粮了。今晚上就吃高粱米水饭吧。”
男知青都好说话，纷纷一边答应，一边都解开自己的粮食口袋，将高粱米给赵双兰送出来。
张燕逶在炕上，“我可不吃！那玩意儿太牙碜，我的胃可受不了。又不是大夏天的，你们吃高粱米水饭，你们真拿自己的胃当铁打的呢？”
赵双兰叹口气：“那你自己单做呗？我们就不带你的了。”
陈淑芬马上道：“也不用带我的了。我跟燕子一起单做。”
赵双兰做高粱米水饭，顾小柔那边就赶紧用另外那个大锅，把茄子和土豆给烀上了。
她自己没吃过高粱米水饭，不过听张燕这么一说，她觉着还是给知青们再预备点热乎、软乎的菜比较好。茄子和土豆都不伤胃，烀熟了都是软烂的；大酱也都是东北大豆发酵而成的，茄子土豆蘸大酱当菜，说不定能中和一下高粱米水饭对胃的伤害。
当晚吃完饭，郑翠云果然肚子就不舒服起来。
刚换到炕头的顾小柔赶紧跟郑翠云换了个地方，让郑翠云到炕头上去烙烙肚子。
半夜的时候郑翠云还是爬起来跑了趟茅楼，赵双兰扶着她去的。
顾小柔也悄悄起来，掏出洛星河给她买的奶粉，小心翼翼抠开那方形铁皮盒子的圆形盖子，浓浓地冲了一大碗端给郑翠云。
郑翠云还没喝，一看见奶粉，眼泪就都已经掉下来了，说：“我都有半年没喝过了。”
她这一说，在场的知青们全都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困难、绝望，又伸出魔爪，将知青们全都牢牢攫住，谁都无力挣脱。
顾小柔也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但凡家里有点能耐的知青，都已经回城去了；而这些回不去的，未来就显得更加渺茫。好像他们真的就只能扎根农村，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张燕因为推荐上大学的指标而不断跟赵双兰发生的冲突。
——在外人看来，张燕跟赵双兰争，真是自不量力。可是对于她们自己来说，这却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就算拼了命都想抓住；
甚至，就算自己拿不到，也不希望别人拿去。心里扭曲到自己得不着好，也不能见别人好！
因为要眼睁睁看着又多一个人离开，那留给自己的绝望就会更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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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别人都先起来了，却没人叫郑翠云、赵双兰和顾小柔三个。
可能是因为昨晚上她们三个昨晚都没睡好的缘故，大家让她们三个都多睡一会儿。
顾小柔睁开眼时，赵双兰也正好醒了。
两人就索性窝在被窝里再赖一会儿被窝。
赵双兰轻声问顾小柔：“……听说师父本来是高干子弟，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