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紧张的牧仁，和师父轻松的样子，我使劲儿动了动耳朵，想整明白现在是啥情况。
我猜是鬼出来了，可我听不到一点声儿，连风声都没有。
在草原上，听不到风声，这不对劲儿，看来脏东西已经对我们下手了。
我问道：师父，是不是出来鬼了。
师父说我们到这儿的时候，鬼就在我们身边了，只是它藏得太深，咱们没看出来。
牧仁接过话茬，说道：我摇铃是在闹鬼，逼鬼出来，不让它在藏着。
师父问道：这鬼都够能闹的了，你再闹鬼，咱们一会儿得咋对付？
牧仁好像噎住了似的，不停嘟囔着：我说的闹鬼，是闹鬼，不是你说的闹鬼，你说的闹鬼是鬼闹。
牧仁这一套绕口令说得我直迷糊，可师父听懂了，说道：我懂了，你是摇铃，把藏着的鬼闹出来，不是招别的鬼出来，对吧。
师父看牧仁张着嘴、点着头，说道：你把鬼闹出来就对了，鬼正在扰乱咱们六识，说不上啥时候对我们下死手，不如让它出来跟咱们硬干。
牧仁听完师父的话，手上的铃铛摇得更狠了，这声音细细碎碎的，听得我心烦，还没把鬼闹出来，可快把我心闹出来了。
师父也闹了起啦，手里拿着两个棋子，啪啦啪啦地磕了起来，这声儿听在耳朵里，也让人够受的。
我骂着鬼，这鬼太完犊子，要是真厉害，直接让我啥都听不见多好，省得我听着闹心。
还别说，牧仁摇铃的声音、师父磕棋子的声儿都越来越小了，到最后，真听不到了，但能听到滴水声。
像是刚下完小雨，房檐在滴水一样，但我的心情不像雨后的大晴天，更像是下完雨，天阴得更黑了，说不上一会儿是暴雨。
慢慢地，暴雨真来了，江边忽然下起雨来，这雨能看到、能听到，浇在身上是冷的。
雨很大，大到我喘不过气来，我看了看身上，自己湿答答地。
又看了看脚下，脚已经被雨水没过了。
我心里有点犯嘀咕，我是不是站在缸里了，怎么脚下的水涨的这么快。
接着我摸了摸身上，全身湿答答的，我还觉得很冷。
我被冻得抱着膀子，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徒弟，跟我念，乾阳在北，灵光驱鬼。
听到师父的声儿，心里像有块冰放进了炉子里，一下子腾起一股热气儿。
我问师父，雨咋说下就下，还冷得像冰水，差点没冻死我，这鬼都能呼风唤雨了，咱们能干过么。
师父说道：不是呼风唤雨，只是他们在搬运河水。
搬运河水也够厉害的，这么多水，搬到天上，再变成雨落下来，一会儿不得淹死我们吗。
我跟师父商量，咱们先逃吧，一会儿不得淹死咱们嘛，等雨停了，咱们再回来。
师父笑了笑说道：没事儿，只是点雨，没啥事儿的。
我问道：整条河都被搬运了，这么多水还淹不死人？师父，我可不是王八精。
师父照我脑袋敲了一下，骂道：小王八犊子，说得好像我是王八精似的，我说没事儿，是因为他们只是搬了一点儿水，要是搬一条河那还了得，那不成神了。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多了，可这鬼为啥下雨，吓唬我们还是咋地。
师父摇了摇头说，咱们在这儿等，要是换了地方，怕鬼不出来。
我看了看着这水，已经没过小腿了，这时候雨停了。
明明我们是在岸上，可泡在了水里，师父不让我们出水，只能干泡着。
我身上在抖着，可能是在水里泡时间长了，冻的。
师父看到我在抖，还以为我害怕了，拍了拍我肩膀，说道：不用怕，我是想渡鬼，不会下手太狠，让鬼魂飞魄散的。
我真不知道跟师父说点啥，就算我在害怕，也是怕鬼，还能怕师父下手狠。
我对师父说道：你快点下狠手吧，把鬼干得魂飞魄散了，我一定不害怕。
师父一下甩出一个棋子，打在水里，拍起一朵大水花，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来渡你，你别不识好歹。
因为棋子是木头的，打在水里，还会浮起来，一个上字漂在水上，不管水咋动么，棋子都不漂走。
棋子浮起来后，水面上露出了脚印，像有人光着脚走在上面一样。
师父鼻子抽了抽，对牧仁说道：可算出来了，这鬼不好对付。
牧仁看到水上的脚印，问道：这是啥鬼，你以前碰到过吗？
师父说回话道：溺魇。
牧仁皱着眉头，问道：念？念啥？
师父一梗脖子，说道：什么念啥，是溺魇、溺、魇。
一看牧仁没听懂，师父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念，是溺水的溺，梦魇的魇，两字放在一起读，是种厉鬼。
牧仁嘀咕了一下，拍了下手，说道：你净整些没用的，溺魇就溺魇，说得这么麻烦，这是干啥。
师父扯了扯胡子，说道：气死老道了，行，我拿鬼撒气，我不跟傻子生气。
说完，师父气呼呼地，扔出两个上字、一个中字仨棋子，念到：风波今已息，舟楫遇安流，自此功名遂，何须叹白头。
这时候，水面上漂着四个棋子，三上一中，这是用福流卦布的阵，专治水鬼的，我记过这个卦象。
想到这，我也学师父的样子，打出四个棋子，可我手一滑，扔出个三上一下，这是无功卦，可不是捉鬼的阵，反而会激起厉鬼的怨气。
因为人成厉鬼，都是因为生前无功，有执念、有不甘，才会成的厉鬼，我布了个无功卦，相当于在嘲笑厉鬼。
厉鬼本来就脾气不好，被我这么一敲打，还不跟我们拼命啊。
我得赶紧收回棋子，可还是晚了，身子下面的水变黑了，水也变得更冷了。
师父看向我要收回棋子，说道：别动，这个卦扔得好，把鬼气得藏不住了，看我对付它。
我咧了咧嘴，我明明是扔错了，还指东打西地扔对了。
师父让我看好棋子，怕我的棋子和师父的棋子混了，那样的话，师父的阵法就会乱了。
我不会念法诀，只能用手挡住我的棋子，不让它们往一边漂。
我的棋子虽然不像师父的那样稳当，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四个棋子打起了转儿，接着四个棋子像是被水弹起来一样，倒着扣在了水面上。
这是我的阵法被破了，眼前出现了一排排脚印，像有人踩着水向我走来。
我朝师父喊道：这鬼跑这儿来了，快干它。
师父一回头，说道：这是俩鬼，不是一个，牧仁，快动手。
我仔细一看，师父那的脚印还在，我这里也有脚印，而且师父面前的脚印，比我这儿的脚印要大上一圈。
牧仁听师父让他动手，招呼了一声好嘞，拿着鼓槌敲了一下鼓，震得水上激了一圈圈水纹。
牧仁敲完鼓，一对脚印停在了我眼前，水纹从脚印那绕了过去。
脚印一下子不见了，我往四处看了看，师父那的脚印也没了。
在我找脚印的时候，我觉得两只腿上都有股劲儿，正在拉着我往地里陷，我想喊，又喊不出来。
看来这鬼和我结仇了，早知道我不扔棋子了，一下惹了两鬼，这可不是我一个小道士能应付的。
我想看看师父，但我的脖子不听使唤，根本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