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让我们离牧仁远点,牧仁被女鬼上身了,是刚才从水里冒出那个溺魇的同伴。
没想到两个溺魇是一男一女,这女的能上了牧仁身,看来比男的要厉害。
牧仁可是萨满祭司,能被女鬼上身,女鬼的道行得比牧仁高上很多才行。
师父低声说道:男鬼好对付,可这女鬼太厉害了,咱得小心点,整不好这鬼一生气,把牧仁的魂儿吞了。
我们几个泡在水里,离师父很近,因为男鬼要是伤害我们,还是很容易的。
有师父在旁边,我才觉得安全。
师父对前面随便喊了一嗓子,震得我耳朵嗡嗡响,早知道离师父远点好了。
这一嗓子喊得牧仁没了笑声,师父喊完,掏出些棋子,往前面扔了出去,念道:人道既盛,地道亦盛。威之可畏,辟除邪匿。上虽二阴,不能为患。
由于天挺黑的,我没看清扔了几个棋子过去,但这卦辞我知道,是辟恶卦。
这一卦布的阵,对付鬼上身很厉害,是用来驱恶鬼的。
牧仁被布阵的棋子打中后,女鬼尖着嗓子说起话来,像泼妇在扯着嗓子骂街。
可能是在骂师父,不过我们听不懂,骂就骂了。
再说,不管鬼说什么难听的话,也不会让师父生气,师父说过,他的道心稳得像老王八,不管多大事儿,缩在那一动不动。
我抬起头想看看师父,正好看到了刚升起来的月亮,趴在草原上,照出的光很亮,透着一股子冰凉,可看到师父的脸,又觉得暖乎乎的。
师父拿出刻刀,看了眼天上,说道:棋子没管用,这鬼是挺厉害,看我刻个土德星君像,克死这水鬼。
土德星君是又叫中央镇星真皇君,是五德星君里的老大,管土行的,土克水,正好治水鬼。
师父刻着一块东西,发出刀片刮玻璃的声音,师父很快雕好了,对着牧仁扔了过去。
这回儿牧仁的身子躲了一下,这一躲,雕像没砸到牧仁。
雕像砸在水里,咕咚一声。
也是牧仁这一动,响起了腰铃的声音,这声儿很脆,听着像耳朵里长了个铃铛,却不闹耳朵。
牧仁本来站在那没动,按理说,腰铃响几声儿,一会儿会停下来,可铃铛声儿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我问师父,这是咋回事儿,能不能是女鬼想用萨满巫术,对付我们。
师父说不能,白萨满的铃是请善神用的,女鬼要是请神出来,善神会和女鬼打起来。
女鬼再厉害,也打不过自己请的神。
师父说不管啥请神术,请的神一定比自己厉害多了,女鬼要是敢用白萨满的铃请神,那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既然不是请神,可是腰铃的声音还在响着,不知道响个啥劲儿。
腰铃正摇得越来越慢,声音在变小,慢慢地,铃声没了。
这时四周很静,连风吹起水花的声音都能听到,牧仁消停下来了,站在水里,不喊不动。
师父冲牧仁喊道:你敢不敢出来,咱俩硬干一下,输的让赢的随便处理。
牧仁身上的女鬼根本不理师父,师父一拍脑门,说道:忘了,这女鬼只懂蒙语,不管我说啥,她都听不懂。算了,我上去直接干吧。
师父拿着刻刀,对着手指割了下,手指在刻刀上涂了涂。刚要冲过去,牧仁对师父说道:别激动,我是牧仁,女鬼让我困住了。
声音真是牧仁的,师父问牧仁,刚才是咋回事儿。
牧仁要往我们这儿走过来,师父对牧仁喊到:你先别过来,我还是不咋放心,你在那说好了,我能听见。
牧仁硬笑了两声,说道:我真是牧仁,刚才我是故意让女鬼上我身的,再趁女鬼不注意,把她困起来。
师父和牧仁远远地唠起嗑,两个人才说了两句,我听到师父背后有水声儿。
回头看去,是男鬼正站在水上。
男鬼对着牧仁说着话,牧仁听了会儿,跟男鬼说了起来。
牧仁和男鬼说了很久,最后男鬼对牧仁行了个礼,钻进了水里。
我们听不懂牧仁和男鬼说得是啥,都愣愣地看着牧仁。
牧仁打了个哈欠,说道:咱们上岸吧,我跟你们说刚才是咋回事儿。
师父对牧仁说道:你是把鬼放走了,对吧,可别是让鬼忽悠了。
牧仁摇了摇头,说道:不能,女鬼困在我身体里,要是跟我撒谎,我能感觉出来。
师父领我们上了岸,问牧仁咋还把这俩恶鬼放了。
牧仁说这两个鬼是善鬼,不是恶鬼,两个鬼的故事还得从他们生前讲起。
男鬼生前是一个部落的勇士,那个部落是布里亚特族的一个小部落。
布里亚特族是蒙古族一个分支,被成吉思汗征服后。
这个男鬼,是成吉思汗在攻打布里亚特族时,抓到的俘虏。
男鬼生前很硬气,被活捉后,宁可死,也不投降,后来成吉思汗的手下,把男鬼的媳妇捉了过来,想逼男鬼投降。
男鬼的媳妇,是刚才上牧仁身的女鬼,男鬼和女鬼都被关在水牢里,但隔着一面墙,谁也看不到谁,但能听到对方被折磨的声音。
每天都有人折磨男鬼和女鬼,为了让男鬼给成吉思汗卖命,帮成吉思汗征服布里亚特族的所有小部落。
后来两个鬼为了不让对方担心,都尽力忍着痛苦,只和对方说自己高兴的事儿。
直到成吉思汗手下大将术赤,把布里亚特族征服,男鬼没用了,应该被杀死。
捉男鬼的人心肠狠毒,不让这对男女好死,请了黑萨满,把男鬼和女鬼活活祸害死了,让他俩成了溺魇这种厉鬼。
这有点像赵轨仁他们,可以把活人造成鬼。
黑萨满造出的这两个溺魇,是用来看守水牢里圣物的。
俩溺魔在水牢里困了上前年,一直在水牢里困着。
水牢被萨满施了法,俩溺魔只能听声儿,见不到面。
过去一年里,有人一直在帮他们解萨满的法,直到今天,两个鬼才从水牢里跑了出来。
跑出来的第一件事儿,是要找成吉思汗的后人报仇。
很多乞颜部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后人,老人他们也是乞颜部,所以溺魔要杀老人部落里的人。
牧仁问过溺魔,是谁,怎么把放出来的他俩。
溺魔说有人懂怎么解开水牢里禁制,那人总给水牢泼人血,隔一阵时间,泼一次血。
泼了得有一年多,现在才破了阵法。
师父说血气是被人泼上去的,可溺魔身上的业火是咋回事儿,要不是作恶多,不能有业火,看来这俩鬼生前也不是好人。
牧仁说,两只鬼有业火,是在替人背孽债,不是自己身上有罪孽。
师父问牧仁,是谁这么缺德,造完孽,找替死鬼背债。
牧仁叹了口气说,是给他俩泼血的人,每次泼血,他俩都会觉得像被火烧过,一想到出去报仇,都忍了下来。
俩鬼没想到,这个人太坏了,为了不让自己沾罪孽,把孽债推给了鬼,而且鬼背了孽债,身上有了业火,会更有凶性。
听牧仁这么一说,骂起了这个放出俩鬼的人。
师父问牧仁,这俩鬼跑哪去了,不会骗完咱们去害人吧。
牧仁说俩鬼可能去水牢了,里面有他们族的圣物,他们想把圣物带回自己的部落。
对于部落圣物,我们没多问,省得让俩鬼以为我们想打圣物的主意。
师父问牧仁,除了这个,俩鬼有没有别的愿望,比如投胎。
牧仁说这两个鬼想报仇。
师父说道:报仇还是算了,不能让他俩造杀孽,那样会投不了胎的。
两鬼虽然背着孽债,但不是自己造得孽,只要泼血的人,让他对两鬼磕头请罪,俩鬼身上的孽债会消了,这份孽债会回到当初造孽人的身上。
可这造孽的人不太好找,得让两鬼自己去找,因为鬼能记住人味儿,人的脸、衣服再怎么变,都不会变了人味儿。
我们在等俩鬼出来,一会儿师父跟他俩说明白了,劝他们不要报仇,都过去一千多年了,还报啥仇,安安心心投胎多好。
师父正说着话,插进来一个声音:怎么不报仇,你知道我们布里亚特族和乞颜部有多大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