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穿着身羊皮袍子,这人是部落里的兽医,白天的时候看过他给羊治病。
河边出事的时候,他也没来,因为草原的羊是活人的命,兽医治羊和大夫治人是一样的,不能让人打扰。
师父问兽医,你报什么仇,你不是乞颜部落的人嘛。
兽医呵呵一笑,说道:什么乞颜部落,我是布里亚特人,可其他的布里亚特人都忘了仇恨,但我没有忘,我要叫醒他们。
师父说这个人魔障了,这都啥社会了,还玩种族主义呢,当他是疯子好了,不要理他。
兽医看我们根本不理他,问道:你们看不起我?
师父笑呵呵地对牧仁说道:草原上的夜真漂亮,就是草原上会叫的东西太多,不让人消停。
兽医喘着粗气,看来是被师父说急了,使劲儿喊了一声。
师父问牧仁,这老小子喊啥呢。
牧仁说他喊得是:阿古拉、琪琪格,杀。
师父问牧仁,这是啥咒语。
牧仁说阿古拉、琪琪格是蒙古人名,刚才那俩鬼就叫这名。
师父点了点头,问道:你个兽医不好好给牛羊治病,掺和这鬼神的事儿干啥。
兽医说道:你懂什么,我们族的天鹅图腾被关在水牢,这是对我们族的侮辱。
师父问兽医他是怎么知道的。
兽医说自己的部落,是在成吉思汗征服布里亚特族时,改了部落名,换了图腾,才保存下来的。
布里亚特族其他的部落,都被乞颜部落收服了,这以后,布里亚特族成了乞颜部落的臣子。
兽医的部落传到他这代,只剩下他一个记得过去的恩怨,一千多年前的失败。
师父叹了口气,说道:输赢胜败,你记得那么清楚干嘛,你打扑克是不是输了,还得杀人啊。
兽医听到师父的话,大笑了起来,说道:那倒没有,因为我们不玩扑克,我们玩蒙古棋,有个人总赢我,后来我让他再也没法赢我了。
师父听完兽医的话,说道:你把那个人杀了?
兽医停下了笑说道:杀了就杀了,不杀人怎么放出这俩溺魇。
师父问道:是你放的溺魇?
兽医没回答师父的话,嘴里嘀咕着什么。
师父骂道:你有毛病吧,做这么多缺德事,你为了啥呢,是不是因为种族主义,你是疯子还是傻子?
牧仁对师父说道:这种人虽然少,但都是祸害,有的人还很无耻。甚至不承认自己真正的祖国。
兽医对师父说道:外族人,你掺乎我们的事儿,是找死吧。
师父摇了摇头,直着身板,骂道:你少跟我扯犊子,什么外族人,我看你不是人。
兽医用蒙语喊了起来,像是在唱歌,还有调似的,但这歌唱的不咋地,比狼嚎还难听。
师父问牧仁,这兽医是不是和牲口待久了,不会说人话。
牧仁看了眼师父,说道:他在念招魂咒,喊得是阿古拉、琪琪格,回来吧。
师父问牧仁,他咋总喊那两个鬼的名字。
牧仁说这兽医以为自己能控制溺魇,但我刚才用腰铃给溺魇解了种魂咒。
种魂咒,是给鬼下咒语,让鬼听自己的。
牧仁说那个萨满铁木尔,留下的神袍,是被祝福过的,里面有神力,要醒魂咒的时候,特别厉害。
能把种魂咒破了,也是因为神袍上的腰铃神力足,要不然不能解得那么轻松。
牧仁对兽医喊道:你别喊了,他们身上的种魂咒被我解了,不会听你话的。
兽医听到牧仁的话,不再鬼哭狼嚎,而是骂了起来:你是我们部落的罪人,你不得好死,我要复仇,复仇。
兽医骂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师父和牧仁没理兽医,商量起一会儿怎么把两个溺魇渡了,让他们转世投胎。
牧仁摇着铃铛,唱了起来,比兽医唱的好听太多了,虽然一样听不懂,唱的是啥。
牧仁唱完后,对师父说道:溺魇要回来了,不过他俩没找到圣物,有些不甘心。
师父让牧仁告诉他俩,我们会帮他俩找圣物,让他俩赶紧过来把孽债消了,安安稳稳地去投胎,过了今晚,要等下个月的十五了。
我问师父,为啥非得十五投胎。
师父说每月十五都是满月,阴气最重。
这俩鬼是千年的厉鬼,只有在阴气最重的的时候,才能进到阴间去投胎,还投不成人胎,但总比做孤魂夜魂要强的多。
师父让牧仁告诉溺魇这些事儿,让他俩快点过来,受度化。
师父打算和迦耀一起作法事,送溺魇去阴间。
一阵滴水的声音传来,师父说是溺魇来了。
师父冲兽医喊道:你趴在草里干啥,还不赶紧出来,给溺魇磕头,把你造的孽债背走,帮他们投胎。
兽医像是没听到似的,一个劲儿地在那哭着,嘟囔着。
听不懂牧仁说了句啥,应该是在对溺魇说着话。
滴水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远,到了兽医旁边,可能是牧仁告诉溺魇啥事了,溺魇找挑事儿的人去了。
兽医挑完事儿,现在摆不平了,可他还不认怂,站起来后,大声地喊着,好像他是谁爹似的,一副吆五喝六的样子。
兽医喊着喊着,噗通跪在了地上,又嘟囔几句,倒了下去。
我们没看懂兽医咋的了,是用的啥邪术?
牧仁说兽医刚才让溺魇去报仇,去杀乞颜部的所有人,但溺魇说他是恶人,应该死。
师父歪着脖子问道:兽医死了?
牧仁点了点头,说道:他自杀了,把溺魇身上的孽债背走了,结果被业火烧得魂飞魄散。
师父问牧仁,他说没说咋造的杀孽。
牧仁摇了下头,说道:我怀疑乞颜部失踪的那些人,是他下得毒手。
师父问道:不是一个年轻的牧羊人,给老族长下的什么诅咒,让那些人消失的嘛。
牧仁摇了摇头,说道:按照我猜的,那个牧羊人是兽医用来转移注意力的。
能毒死羊的药,应该是兽医给的,兽医是在挑火,让牧羊人和老族长结仇。
兽医再把查格多勒扔在族长身上,其实兽医做的东西,根本没有诅咒人的能力,是个幌子。
牧仁说查格多勒这东西,是看不出来,能不能诅咒人的。
所以兽医做这个东西,是让大伙儿以为中了诅咒,人才会消失的,其实他在偷着杀人。
师父问牧仁,他杀了一年多的人,怎么没被发现呢。
牧仁叹了口气,说道:兽医死了,他不说怎么杀人的,没人能知道。
牧仁问过溺魇,看没看到兽医怎么杀的人?
溺魇告诉牧仁,每次兽医走进水牢的时候,都是提着一个手桶,水桶里都是血,从没看到过他怎么杀的人。
师父对牧仁说,这人太看重胜负了,千年前战败的事儿,他还记上仇了,结果害人害己,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牧仁说道:这俩个千年前的苦主,知道现在变得天翻地覆,都不在乎那些恩怨了,反倒是千年后的人,还记得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说到溺魇,师父告诉牧仁,得马上开坛作法,送他俩去阴间,天快亮了,时间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