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衣奇怪的看着他:“我的准话,不是给你了吗?”
说罢摇摇头就要离开,走了几步,左右一看,却又无奈:“我要怎样才能回去?”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道寒光,剑锋自从眼前扫过,他不由自主往后一闪,然而那剑气追他而来,强大的攻势,步步将他逼到悬崖边。
身后无路,剑却不停,谢无衣一弯腰,躲过剑身斩劈,刚站直,却见对方反手,剑柄一抵,于他胸口一个用力,他的身形不稳,直直的从悬崖口坠去。
呼啸的疾风自耳边经过,还来不及惊惧,一条红绫自上而下,绕过他的手臂,他急忙抓住,坠落的身躯陡然停住,惊魂未定的晃荡着。
他抬头,见萧漠然将红绫往剑柄上一缠,长剑刺入石中,他以手按住,在旁边坐下,目光深邃的看着他,却不往上拉。
身下不断涌起白雾,仿若浮云一般,这山峰怕是耸入了云层之上了吧?谢无衣大喊:“你这是何意?”
一片丝帕扔了过来,从他眼前飘过,他晃动红绫想要伸手去抓,然而丝帕离自己还有些距离,忽听“咔嚓”一声,上方的红绫竟是出现了裂痕,他不敢再动,只好看着那丝帕幽幽飘入白雾之中,再也瞧不见了。
“认得那丝帕吗?”
“君姑娘的。”他回应,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你要做什么?”
“你现在手里抓着的红绫被我施了术法,与君姑娘的安危相连,它只要裂一点,君姑娘的身上就会出现一道剑伤,如果全部断裂了,君姑娘也就没命了。”县崖之上的人冷冷看他,言语里没有半分感情。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术法?”谢无衣自悬崖下摇头,只一动,又听见了“咔嚓”的声响。
“天尘山集天下修仙者,你不知道的术法多了去了。”对方回道:“红绫不结实,你只要一动,它就会开裂,要想活命,有两个选择。”
他又拿出一条白绫,在手中轻摆:“你可以自己往上爬,但红绫会很快的裂开,君姑娘的感觉就会像万剑突然来袭一般,左一个伤口,右一个伤口,而且,你不一定能在它完全断裂的时候爬上来,万一摔下去了,就是粉身碎骨。”
“当然,你也可以不动,就荡在那里,红绫早晚会承受不住重量,渐渐开裂,等完全开裂,我会用这白绫将你救上来,不过这样的话,对君姑娘而言,就像是刀子一点点的刺,带来的是渐入骨髓的疼痛。”
说完,俯身望着他:“信不信由你,我话已经说到此。”
“你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谢无衣急了:“你不是喜欢她吗,为何要伤害她?”
“是,就是因为我喜欢她。”萧漠然冷冷一笑:“我自小在天尘山修炼,回回比试都是第一,又是唯一有仙缘的人,历来面对的只有赞赏,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围着我转,从来没人不喜欢我,她君离,凭什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就罢了,为什么要喜欢你这个废物?”
他说着话,情绪慢慢激动起来,眼里渐渐绯红:“这个世界上,我绝不能容下不喜欢我的人!”
“可你……”谢无衣有些迷糊,明明前一刻他还正义凛然的说,如果他与君离两情相悦,他自会放手,这话不是挺大气的吗?
“我说的没错啊。”对方怪笑:“我是放手啊,放你们两个去做一对亡命鸳鸯。”
谢无衣无奈,深觉此人病的不轻。
“我是病了,如果你像我一样,放弃了成仙的机会,不管门中弟子们的死活,甚至是间接害死了他们,就为了将深爱的人风光娶进家门,可是,那个人却说,她根本不想嫁,她心中有他人,你也会病的,不,会疯的,我已经……疯了!”
他瞪着红红的眼睛:“你还要浪费时间吗,红绫马上又要开裂了,让我看看,你心中究竟有没有她!”
说着站起身:“你是往上爬,还是原地等待?想要她受什么样的痛苦?”
耳边又是“咔嚓”几声,谢无衣的心一颤,脑中空白了片刻,他迅速让自己恢复理智,低头往下看去,隐隐似乎见到一片白色,他觉得好像是那块掉落的丝帕:君离的丝帕。
他的声音平静:“萧漠然,你既一直追问我的真心话,那我告诉你,我不会与她在一起,但她有危险,我必然第一个站出来,你说的真也好,假也好,只要有让她受伤的可能,我都不会做。”
说着,陡然松了手,离开红绫,身体直直的朝悬崖落了下去。
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死,要是死了,是不是更好?
可是坠落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想死了,了无牵挂的游走八百年,在这一瞬间,心中有点挂牵,有点不舍。
对了,就算不死,八成要摔碎了吧,还能粘回去不?
一条白绫穿过浮云探出头来,在他的腰间迅速缠绕,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猛然被拉起,随着白绫的力量,离开了万丈深渊,又回到悬崖口。
萧漠然收回白绫,剑鞘一拉,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拉前一步站稳。
他不解的看着眼前人:“这又是何意?”
萧漠然却一笑,向他施了个礼:“谢先生,对不起,那红绫上没有任何术法,我是骗你的。”
“为何骗我?”
“验证你是否会为君姑娘舍弃自己的生命,如此看来,君姑娘在你身边,我是放心的。我前面说的话,是真实所想,君姑娘喜欢你,而你也肯为她牺牲,那我再强求也没用了,萧某祝福你们。”说着,又深深一鞠。
“你真就这样放手了?”
“的确有些不甘心,但是……”他又笑,笑容依旧只有疲惫:“君姑娘说我是谦谦君子,有她如此褒奖,我怎么能辜负呢?”
“那……”谢无衣想起他方才在悬崖口目眦欲裂的表情,内心并不安稳,要不是真情实感,只能说他戏演的太好了:“你方才所言,放弃仙缘,还有害的同门弟子丧命,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此话问出,他见到对方眼里一片荒芜。
“是真的。”对方点头:“但……为了君姑娘,我不后悔。”
“嗯?”这话,他又听不明白了,不是说不强求了吗?
“我们走吧。”萧漠然侧目看他,嘴角在笑,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见他不动,也不等他,转了身,自行往前走。
然后,又突然站住了。
迎着风,寥寥几根杂草还在晃动着,拿剑柄的手握的紧紧,他眼角愕然留下一滴泪,不回头的笑言:“哎,你说君姑娘知道你肯为她死,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嫁我了?”
谢无衣还没说话,忽见那人回头,眼神一凛,长剑陡然出鞘。
胸口刺痛,身体再一次栽落悬崖,只不过刚才是直直的跳下去的,这一次,是仰面摔下,看不到身后的浮云,只看到上面那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我连仙都不当了,怎么会轻易放手?谢先生,对不起,我保证,会视君姑娘如生命!”
闭上眼睛之前,他只听到了这句话。
大婚如约而至。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萧漠然一句也没有食言。
君离换上了嫁衣,坐在房间惴惴不安,不断的往外看。
该死的谢无衣,当真没有来!
又等了许久,听得丝竹弦乐之声渐渐近了,她的焦急变成了伤心。
许轻蝉说她此举完全是找事,可若是没有这个事儿找,她还没看清楚,原来自己在谢无衣眼里那么不重要。
又强压着心,继续等了半晌,最后,她所有的耐心都用尽了,只剩下一声苦笑。
其实很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一滴眼泪。
也罢,也罢!
“就算你不来,我也不能把自己困在此处。”她摇摇头,捏了瞬移的决,闭上眼睛。
睁开眼,愕然一惊,怎么还在这里?
大白天的活见鬼,第一次术法不灵了,怎么回事?
她又试了一次,睁开眼再看,还是在原地,她恼怒着,又捏了个穿墙决,浑然一走,“砰”的撞到墙上。
火气蹭的窜出来,踹开窗户大吼:“是哪个杀千刀的暗中施法,别神神道道的躲着,有本事给我出来!”
“哈哈哈!”苍劲有力的笑声响起,一位鹤发老人徐徐落下,踩在窗前的阔叶上,白衣白儒,一把拂尘往前直指:“妖孽休得猖狂!”
君离轻蔑一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叫我妖孽?”
“吾乃天尘山沧漠,区区妖孽,诱我徒儿,挡他成仙之路,见我还不快快求饶,小心待会儿要你魂飞魄散!”
“哼,姑奶奶我风光的时候,还没有你们天尘山呢。”君离眉头一皱:“我刚才没留意,叫你钻了空子,给这房间加了屏障,可是……想把我困在这里,你也太不自量力了。”
说着,挥手一扫,一道光芒在房间四周闪烁了下,消失不见了。
沧漠微一怔:“你这妖孽倒还有一些本事,怪不得我那徒儿被你这妖孽迷的团团转,连仙缘也不要了。”
“你少一口一个妖孽!”君离生气,指尖轻点,沧漠脚下阔叶忽然就长了牙,反口对着他的脚咬了上去。
沧漠足间轻点,飞身而起,同时拂尘甩开,流光不断朝窗棂内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