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西华殿的奴婢就把那方带有血迹的白色丝绢呈了上去。
而同时,桃红也不情不愿的向太后汇报了昨晚发生在西华殿的大事。
这一次,所有证据都表明,兰月已经成为了皇上的女人。
太后用手敲击着扶手,心中有一丝疑惑,“怎么会这样?那痴儿怎就一夜之间开了窍?”
桃红以为太后误解她谎报军情,连忙叩首道,“昨晚奴婢一直偷偷躲在皇上寝殿之外听着,那里面的响动……”
说到这里,她耳朵有些发烫,脸色泛起两团潮红,“绝对错不了……”
“本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太后凤目一敛,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起身。
桃红闻言起身,恭敬的肃立在侧,等待着太后的下文。
太后果然厚道,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本宫说过,本宫一向赏罚分明。你如此尽心替本宫办事,本宫又怎会吝啬恩赏。”
桃红满眼惊喜,千恩万谢的,双手接过太后的赏赐。
她接过锦袋的时候,缩在衣袖里的手偷偷掂了掂,眼中的喜色更盛三分。
这次的赏赐,可足足比上次多了一倍有余。自己不过偷偷听了听墙角,并未费多大的周章,便得来这样丰厚的回报。
看来,自己紧贴着面前这位大方的主子,待自己年满出宫之时,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正在她暗自高兴的时候,太后这时再次开了口。
这一次,她是对着左右宫婢吩咐,“兰月侍寝有功,本宫特意赏赐她红宝点翠耳坠一对,猫眼鎏金步摇一枝,翡翠如意一枝,碧玺金丝手镯一对,安神定气的极品东珠一匣,再加云锦贡锻两匹,对了,今年新进贡的螺子黛也送一付过去。”
婢女依言恭敬的领命而去。
桃红听到太后说的这一长串,原本放着光的眼眸骤然暗沉下去。原本暗自窃喜的感觉也荡然无存。
兰月所得的恩赏,任挑一样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即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亏自己先前还为那锦袋里的细碎的金叶子而乐了半天,却不曾想,自己辛辛苦苦顶着冷风,监听了一月才得来的功劳,竟然及不上兰月那张染血绢布的九牛一毛!
太后端敏这时却丝毫没有留意到桃红神色间的变化,而是转头对张嬷嬷犹疑的问道,“这次她既然已经受了宠幸,本宫按理说是要晋升她位份的。但距离上次的风波时日尚短,若突然又反复,会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突兀?”
她说着,眉头便拧了起来,心里犯起了难。
桃红听到太后有意要晋升兰月的位份,眸色越发暗沉,藏在袖中的两手也暗自握成了拳。
“娘娘不必忧心。依老奴看,不若将此事暂作拖延,待时机成熟之时,再行擢升。”张嬷嬷恭敬的拱手提议。
“嗯,你说得不错。那本宫便依你所言,暂且将此事缓缓!”太后端敏听了张嬷嬷的建议之后,点了点头。
听到太后作出这样的决定,桃红的心里稍稍好过了一些。
她在心里默默祈盼,太后过些时日便将这一桩事渐渐淡忘。
正当兰月受到皇上宠幸的事在宫中传得风风火火之时,另外一个不利的消息也在宫中不径而走。
那便是兰月并非兰太傅的亲女儿,而是不知哪里捡回来的野种!
为了求证此事,兰星全然不顾浑身的疼痛,将淤青红肿的脸上涂了厚厚一层铅粉和胭脂,便匆匆出了皇宫,径直赶回了娘家。
一进兰府的大门,她便径直来到父亲的病榻前,大声的质问道,“爹爹,外面纷纷传言,说兰月并非爹娘亲生骨肉,可有此事?”
兰太傅知道此事已是再也瞒不住,便定定的点了点头,“不错,她确实不是我和你娘所出。但,这些年来,为父早已将她视作亲生,并无另眼相待。”
兰星一听这话,当即火冒三丈,顾不得父亲此时已是病体沉痾,劈头盖脸的指责道,“父亲,你是不是老糊涂了?竟做出这样愚不可及的事来?”
听到兰星如此不恭敬的话,兰太傅当即浑身一颤,满眼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女儿,颤声问道,“兰星,你……竟辱骂为父老糊涂,骂为父愚蠢?”
“你不是愚蠢是什么?”兰星丝毫没有懊悔之意,而是变本加厉,加大音量,“你糊里糊涂不知哪里弄回来个野种就算了,竟然还说要将她视作亲生,同我和姐姐一样的对待?你知不知道,你当年抱回来的这个野种,如今已经快要骑到你的亲生女儿头上作威作福!”
她越说越气,说到后面,她走上前,一把拉住兰太傅的手,往床下拖拽,一边象条疯狗似的叫道,“不行!你这就跟我一道进宫,向太后禀明实情,让她把兰月这个下贱的东西逐出宫去!”
兰太傅现在的病态虽然大部分是装出来的,但他之前的病也并没有痊愈。经兰星这样大力的拖拽之下,不禁有些难受的咳了起来。
而屋内巨大的响动,将兰府大千金兰瑾给惊动了。她闻声赶来的时候,正好毫无遗漏的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住手!”兰瑾当即威严的喝道。
“大姐,你来得正好!”兰星此时正拼尽全力拖拽着父亲,却还差了些火候,便扭头对兰瑾说道,“快来帮我拖父亲进宫,将此事向太后禀明!”
兰瑾不可置信的望着此时已经半癫狂的胞妹,手紧紧握成了拳。
随即,她高高扬起右手,对着正埋头苦干的兰星挥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在诺大的房内响起,闹腾不休的兰星,顿时安静下来。
“大姐,你……居然打我?”兰星泪眼望着自己的姐姐,满眼不可思议的味道。
“父亲病了这数月,你有没有回来瞧过一眼?”兰瑾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咬牙说道,“今日我见你回来,还以为你转了心性,没想到,你见到父亲,非但没有一句关切的话,反倒出言辱骂,动手拖拽,完全不顾及父亲的身体,完全不顾念一丝父女之情!你这个为人子女的,有没有一点孝心?”
被兰瑾这样指责,兰星非但没有半分愧意,反而满脸怒意,“大姐,我看你也糊涂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宫中的形势,若我再不有所行动,那个野种就凭着她与皇上的一夜恩宠,转身就要跃上枝头!从此以后,非但是我,就连你,连我们兰府的所有人,都得仰她鼻息!”
兰瑾对这个妹妹已经到了无语的地步,她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调,一字一字说道,“她能做到哪种地步,凭的是她的本事!你有本事,你也可以!这些我都管不着。但你若是不顾父亲的死活,继续做出伤害父亲的事来,我这个做大姐的,第一个饶不了你!”
听到兰瑾立场分明的话语,兰星肿胀的脸上五官完全扭曲变形,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你们一个个都胳膊肘往外拐,护着那个外来的野种!你们不帮我,也休怪我不拿你们当家人看待。”
继而,她用手轻轻揉了揉刚才被兰瑾打过的脸颊,恨恨的说道,“今天这一巴掌,我就算了。若是你下次还敢对我有任何不敬之举,我便要用”以下犯上“之名,恳请太后重重责罚于你!”
听到这句,一向温婉平和的兰瑾再也沉不住气,颤颤指着亲妹,沉痛无比的说道,“兰星!你……怎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但兰星对兰瑾丝毫不作理会,只高昂起头,将华丽的裙摆一撩,冷哼一声便大步迈出了房门。
“父亲,你怎么样了。”兰瑾无暇顾及兰星的离开,立即奔到父亲的床榻跟前,疼惜得落下泪来。
“没事,我没事。”兰寇为了安慰女儿,一边说着,一边站下地来,稳稳的走了几步。
“怎么可能没事,你本就……父亲,你快回床上躺好!”兰瑾见父亲为了安慰自己,竟强拖着病体,装作没病的样子,便连忙将父亲扶回了床榻。
连兰府最熟络的李大夫都说父亲的病是药石无灵,又怎会没事?
兰瑾想起李太夫说的话,便泪忍不住滴滴滚落,伤心之意再也掩藏不住。
见女儿如此伤心,兰寇实在有些不忍,便拍着女儿的手,轻声说道,“爹爹真的没事。爹爹的身体已经痊愈。”
“你说什么?”兰瑾惊诧万分,抬眼向父亲看去。却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半点不似作假。
“为了避祸,父亲只得瞒着全府上下,装成病入膏肓的样子。”兰寇抚着兰瑾的头,温和的说道。
兰瑾听了这句,方才信了父亲的话,她立即破涕为笑,欣喜若狂的抓住父亲的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兰寇见女儿如此高兴,也是温和的笑了笑,继而他眉头微微皱起,“只是兰星如今已经走火入魔,为了上位毫不顾念亲情,为父真担心……”
他没有说下去,面色却渐渐变得凝重。
而此时,他和兰瑾并不知道,此时二人的对话,已经尽数落入门外停下步来的兰星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