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瞥了一眼,便转回头看向静立在身旁的水凝烟,淡淡一笑:“庸脂俗粉,岂能比得上我身边这位佳人?”
贺兰墨夙边说着,手中折扇伸到水凝烟尖尖的下巴处,将她头微微带起,看向自己。
“太子这么夸臣妾,臣妾欣喜万分。”水凝烟无声的躲过贺兰墨夙的调戏,目光清明的看向他。
淡淡笑笑,贺兰墨夙上前牵起水凝烟的手,带着她径自往刚刚她目光触及的那个街铺。
水凝烟略感诧异,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
“这位公子,陪夫人来看首饰?”老板见贺兰墨夙衣着不凡,举手投足尽是大家气派,忙出了门恭迎在门边将他们二人迎了进去。
贺兰墨夙随便的点点头,声音略显慵懒:“将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拿出来,给本公子的夫人挑一挑。”
水凝烟在旁心中暗笑,他的自称可说的很顺,恍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自称楚国公子的场景。
水凝烟淡淡笑笑,默不作声,看着那老板将殿中珍藏着的首饰拿出来摆在柜台上。
扫了一眼柜台上摆出来的物件,水凝烟始终淡淡的,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喜欢,那老板见水凝烟并不在意,又回身去库里翻出一盒首饰来拿给她看。
上一世做皇后的时候,什么好的首饰她没见过?如今自己贵为太子妃,燕国皇帝送的那些和亲的嫁妆里,类似的首饰应有尽有,那日她让白芨启开看的时候,只挑了几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让她收下,以防日后万一有事,她们可以拿出来应急。
那次逃跑失败,水凝烟总结经验教训,已经知道整个京城的银库都在萧易寒的掌握之中,若她还明目张胆的拿了燕国的首饰去典当,恐怕前脚刚出店门,后脚便会被抓起来。
其余的嫁妆,水凝烟全部让白芨放进了太子府的宝库中,也算是让他安心,自己不会有逃跑的打算。
既然逃不掉,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那掌柜看出水凝烟与贺兰墨夙并不是一般人,这次他拿出来的,可都是压箱底的宝物,就算她是皇亲贵族,也得对这宝物刮目相看。
果然,一方小巧的戒指引起了水凝烟的好奇心,她上前拿起看了看,映照着日光,那戒指上只镶嵌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在日光的映照下分外夺目好看。
贺兰墨夙见她喜欢,瞥了眼掌柜,神情悠闲,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拍在桌子上,吩咐道:“将这个戒指包起来,另外桌子上那堆,也一并包了。”
那掌柜见状,不由心中大喜,伸手取过贺兰墨夙放在桌子上的银票,拿在手上数了数,足足有一万两。
掌柜脸上露出十分的谄媚,对贺兰墨夙笑道:“公子好阔绰,一出手便是一万两银票,若是不论夫人手上拿着的戒指,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没有您拿的万分之一,只是那戒指,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那掌柜磨磨蹭蹭的说着,一双眼一直在打量着贺兰墨夙脸上的表情,生怕他一个不乐意,便让自己失去一桩大买卖。
贺兰墨夙并未多说,又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递与掌柜,眉头轻挑:“本公子便把你这店里所有镇店之宝买下来,你看可够?”
那掌柜的一双手有些抖擞的接过银票,数了数,竟然是二十万两银票……
“够了够了,公子如今就是将小店买下来,也够了……”那掌柜的从出生到现在可是第一次遇到贺兰墨夙这样的冤大头,激动的止不住的点头,就差老泪纵横给贺兰墨夙跪下了。
那些银票,在贺兰墨夙眼里,不过与平常宣纸无异,并不值得一提。
水凝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贺兰墨夙,你如今玩的攻心策略,我越来越喜欢了。
她也并未阻拦,将手中戒指递与掌柜,让她给自己包了起来。
贺兰墨夙转头看向那掌柜,见他面露难色,淡淡一笑,看向水凝烟。水凝烟被贺兰墨夙的眼光看的莫名其妙,见那掌柜冲自己傻笑,顿时了然。
“相公……不会是想让妾身提这些东西吧?”
水凝烟状似撒娇,眼角含媚,看向贺兰墨夙。心中却在微微腹诽:明明身后就跟着暗影侍卫,还不让他们现身帮着拿东西,难道真的要自己来拿?
突然听到水凝烟叫自己相公,贺兰墨夙狭长的桃花眸中隐含几分惊喜之色,笑意渐浓,欺身上前在水凝烟耳畔轻声道:“我喜欢你叫我相公,比叫太子顺耳许多。”
水凝烟闻言,脸上微红,红唇微微翘起,似是有些害羞。
贺兰墨夙哈哈一笑,伸伸手,暗处便有一小厮打扮的人从那掌柜手中把东西拿了起来,跟在他们身后。
水凝烟倒也不在意,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只要她的目光在什么东西上有所停顿,贺兰墨夙都会毫不犹豫的掏出银票将其买下。
水凝烟在前面走着,看着身后为自己付钱买东西的贺兰墨夙,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若是这样一掷千金只买一个小玩意的公子哥再多几个,那楚国恐怕要比现在更富饶许多。
贺兰墨夙出门身上不带银子,最小的银票面额也有一百,他却每次都不用百姓找钱,一路下来,跟在水凝烟与贺兰墨夙身后的小厮也只能雇了一个推车,将他们买的东西全部放在推车之上。
水凝烟回头看向那小厮手中推着的车子,扯唇一笑:“相公,前面有卖小吃的,不如我们今日就尝一尝民间的百姓都吃什么,如何?”
贺兰墨夙看向水凝烟,宠溺的笑笑,伸出手拉起水凝烟,声音略带了几分笑意:“前面人多,夫人牵好为夫的手,莫要走丢了。”
水凝烟点点头,贺兰墨夙侧头,目光看向跟在他们身后苦不堪言的小厮,淡淡吩咐道:“你将这些东西都先运回太子府,不必跟着我们了。”
二人穿梭在拥挤的行人中,此时正是正午,阳光浓烈,贺兰墨夙站在一张满是油污的桌子前,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看向水凝烟的眼中有一丝质疑:“夫人,确定想在这里用饭?”
水凝烟看着贺兰墨夙现在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想笑,却仍表情认真的对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真的很想吃路边摊上的豆花羹。
第一次看他吃瘪,心情甚是愉快。
一撩白袍,贺兰墨夙满不在乎的坐在自己身旁,看着农妇端到水凝烟眼前的豆花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迟疑的道:“夫人小心吃了不干净。”
水凝烟倒是没有料到贺兰墨夙会这么说,唇畔漾起一抹浅笑,自己低头喝了一口,随后用舀了一勺豆花羹,放在贺兰墨夙嘴前,作势要喂他。
犹豫的看了水凝烟一眼,贺兰墨夙唇畔漾起浅笑:“既然是夫人亲自喂的,就算这是毒药,为夫也甘之如饴。”
说着,薄唇微启,吃下了那口豆花。
“味道如何?”水凝烟并未理会他的柔情蜜意,淡淡笑着,问道。
贺兰墨夙心思慎密,一般的东西他又怎会真的咽下肚子,只用真气将口中的食物慢慢消化掉,并未咽下肚子。
贺兰墨夙眸色幽深,淡淡的点点头:“味道尚可。”
水凝烟撇撇嘴,并未理会他,如此热的天喝一碗豆花羹可以纳凉,她以往跟百里玉溪一同外出游玩的时候,他总会带她去吃这个。
恍惚的想起他,不知此刻他人身在哪里。
水凝烟手捧着碗,清淡绝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对往事的回忆,贺兰墨夙瞥了她一眼,知道她的心又不知在想些什么,唇畔微启,贴向水凝烟耳畔。
“夫人,你可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水凝烟正回忆往事的思绪被眼前人的话语扯了回来,不明所以的轻轻皱眉,不知他为何会这么说。
紧抿了唇,不发一语。
“每个人都有极力想要隐藏的一面,但你越是想要隐藏,恐怕越是会暴露在人的眼前。”贺兰墨夙像是有感而发,看向水凝烟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怜爱之意。
水凝烟不禁微微一怔,他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却总让人觉得有些心慌。
或许,从遇上他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和他永远只能是对立关系,不会心与心贴合,更不会将自己真实的一面显露于他。
即使不屑于他的爱,却仍要拼尽全力去得到他的宠爱。
坐在一旁做豆花羹的老婆婆转头看了看贺兰墨夙与水凝烟一眼,和蔼可亲的冲水凝烟笑笑,“夫人,这位是你家相公吧?你好福气啊,老妇看你相公很疼爱你呢。”
贺兰墨夙闻言,转头看向那老婆婆,眼中顿时浮现过一抹流光,轻笑着回道:“就连老人家都看出本相公对我家夫人很是疼爱,我家夫人却还并不知道呢。”
贺兰墨夙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那老婆婆爽朗的笑笑:“用真心对人,人必会被你的真心感化,你们郎才女貌,看得出是一对绝配,但夫妻之道,要贵在真诚才是啊。”
水凝烟转头看向那位婆婆,见她冲自己和蔼温和的笑笑,面上也礼貌的朝她一笑,已经没了吃东西的胃口,起身往远处走去。
一旁贺兰墨夙略有深意的瞥了眼水凝烟,掏出银票递与那位老婆婆,脚步追随着水凝烟离去。
刚刚那老婆婆的话很有深意,水凝烟听在心里,不禁有几分动摇。
心与心的交战,不知最后谁会是赢家呢?
百里墨夙在后边追上水凝烟,见她脸上表情淡淡,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带你去个地方。”
水凝烟转头有些不解的看向他,贺兰墨夙唇角轻扬,微眯起了眸子扫过水凝烟的脸庞,牵起她的素手,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
路边不知名的小花遍地开放,林木参天而立,湛蓝的天空中时不时的飞过几只燕雀,水凝烟掀开帘子看向车外,感受着大自然的自由之气。
马车从外看并不显眼,但室内的装饰却仍极尽奢华。水凝烟看了一会儿,便坐了回来,看到贺兰墨夙正盯着自己,垂了眸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偶尔出来散散心,确实不错。”贺兰墨夙惬意的坐在一旁,以手撑地,一举一动尽显风流雅士的做派。
水凝烟淡淡笑笑:“太子长居皇宫,此时偶然一闻这乡野田间的清香之气,自然会觉得新鲜无比。”
贺兰墨夙同意的点点头,狭长的桃花眸看向水凝烟清澈无波的脸庞:“若本太子长居在此呢?”
水凝烟正倒茶的手略微一顿,闻言,淡淡笑笑,看向贺兰墨夙,“这需要回答吗?”
水凝烟知道贺兰墨夙在有意试探自己,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话,挑眉道。
她的话说完,一时间,马车内寂静无声,只留下耳边听到的马蹄四溅飞奔的声音。
静谧间,贺兰墨夙闲散的声音响起:“偶尔的舒散不过一瞬,我有我的责任,自然不能贪恋这乡土民间。”
水凝烟赞同的点点头,“太子身负重任,自是不能贪恋这里,只是臣妾很想知道,若您不是这个身份,会不会愿意甘心当一个平民百姓?”
她的眼中露出几分期待,不知这个表面看上去无害的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贺兰墨夙的眸子因水凝烟的这个问题陡然一亮,灿如繁星的眸子里蕴含着让人猜不透的深意。
“世间本就没有如果,我也不会回答不可能发生的事。”
闻言,水凝烟淡淡一笑,已经知道贺兰墨夙心中的答案。
马车行驶的很快,一个多时辰便到了一处山庄。
水凝烟从马车上下来,转头看到山林遍野,山林中隐约开着一些红白相间颜色鲜艳的花。
走近一看,才知原来是夹竹桃。花似桃,叶像竹,故名夹竹桃。
贺兰墨夙一身白衣,远远看上去仿佛成风若去的谪仙。他缓缓走近,狭长的桃花眸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株夹竹桃。
“此花甚美,像你一般。”轻柔的声音仿佛情人的低喃,贺兰墨夙呼气如兰,吞吐在水凝烟耳畔。
水凝烟了然一笑:“花开虽美,却有剧毒。”
贺兰墨夙唇角微勾,不置可否。“不知爱上夫人,可会因你身上的剧毒而死?”
水凝烟闻言轻声笑了:“太子还说世间没有如果,怎么会将臣妾比喻这夹竹桃呢?”
二人目中皆隐含深意,并不点破,淡淡打量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