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嬷嬷见多了这样娇生惯养的太太,见状只说:“这是最宜克化补气力的,您忍忍吧。”
月檀拎着提盒,走进院里,避开忙碌的婆子丫头,拉住喜乐利落的说:“这是我做的红糖藕粉和红参汤,你问问接生嬷嬷,能不能吃?”
喜乐早忍不住了,当下也顾不得未婚女子不能进产房的说法,拎着食盒就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接生嬷嬷刚要说话,喜乐就截住话头:“我就是个丫鬟,跟主子讲什么忌讳,我进去了冲撞的是我,又不是主子,更跟嬷嬷无干!”
喜乐看郑氏白着脸,头发都黏在脸上,却还拧着眉头,一口一口的吃红糖鸡蛋水,吃下一口就干呕两口。
她什么时候见自家主子这样狼狈过,连忙把食盒打开,给接生嬷嬷看:“您看看,我们太太可吃得这些?”
接生嬷嬷用勺子搅了搅藕粉,又尝了尝红参汤,笑道:“正合适!先把藕粉喂给你们太太,红参汤先放着,一会儿生的时候再喝。”
郑氏一吃那藕粉,就知道准是月檀做的,她心中感动,嘴上却没说什么,几口就将藕粉吃了个干净,也没有再呕吐。
喜乐端着干净的碗碟走出去,和月檀道了谢。
月檀放下心来,左右看了看,问道:“夫人怎么没亲自过来?”
这小院里站了夫人周氏院里的嬷嬷,直等着郑氏生了,就回去报消息,但她这个做婆婆的,都没亲自过来盯着。
喜乐闻言,有些怨念的看了看屋子,低声说道:“老爷一夜没回来,夫人让我们大爷出去找老爷去了。”
她们家小姐是早上发动的,夫人却一大早就将渤二爷派出去找老爷去了,一点也不顾及小姐,还美其名曰:想让孩子一睁眼就看见祖父。
喜乐心想:看不看得见祖父有什么要紧,看不看得见父亲才是最重要的。
喜乐不知,周氏不是不想安排别人去找李焕,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找的李渤。
她本想让李滨去找人,但从杨嬷嬷嘴里得知了李焕的下落后,就舍不得亲生儿子去趟这趟浑水了,恰好李景明又一大早就出了门,李洞是和李焕一起不见的踪影。
最后,只能派了李渤过去找人。
李渤按照周氏提供的消息,在紧挨着李洞院子不远处的一个偏僻小院内找到的父亲李焕和弟弟李洞,当时的场面让他惊得都说不上话来。
偏僻小院的正屋内,门窗紧闭,两边烧着暖香,一股奢靡之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而李焕竟然浑身干干净净的躺在大床上,正抱着一个同样干干净净的女子,由着那名女子往他嘴里灌酒。
李渤本不想再抬头去看里边污眼睛的场面,但撇开眼的时候,却发现那名女子竟然是他曾经的外室,后来跟了李洞的婉娘。
李渤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拿眼睛仔细的搜索了一下,果然在床榻的最里侧,看到了同样干干净净着身体的李洞。
随着李渤一道儿来的下人们,根本没有料到会看到这般场面,有胆子大的人直接开口问道:“二爷,怎么办?”
李渤犹豫的沉默了一会儿,果断开口道:“你们几个,进去帮老爷将衣裳穿上,还有、还有其他人,直接请出来。”
“这……”
几人下人有些犹豫,虽然李渤嘴里说的是“请”字,可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这只是说的好听罢了,这个时候闯进去将人带出来,必然会得罪老爷。
他们说到底,也只是府里的下人,哪里敢这般胆大妄为!
李渤见自己的话说出去,并不能够让几人下定决心,虎着脸开口道:“怕什么?我是奉了夫人的命令过来的,你们还不赶紧过去。”
“是。”
几人摄于李渤和夫人的命令,相互对视了一眼,终于慢慢的朝着屋里走去。
他们没敢使蛮力将李焕请出来,只是走进去,硬着头皮站在了李焕身边,轻声的叫了几声。
李焕此时看着仿佛是醉得神志不清,还伸手挥动了两下。
几人犹豫的站在一边,无从下手。
李渤在外边瞧见了,冷声开口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老爷请出来。”
“是。”几人硬着头皮应了。
一人捡起李焕丢在一旁的衣裳,另几人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几人的举动惹得李焕一阵挣扎,嘴里更是含糊不清的喊着:“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几人不敢出声答应,只是闭着眼睛,一鼓作气的将李焕从里边抬了出来。
李渤走到李焕身边,瞧着他这副衣冠不整的摸样,只做视而不见:“父亲,我媳妇儿发动了,夫人请您赶紧回去见嫡孙。”
不过,他这显然是在对牛弹琴。
李焕根本没有将一分的注意力分散到李渤身上,嘴里仍然叫嚣着:“做什么?做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嘛?我是礼部侍郎,三品大员,谁敢动我?砍你们的头!”
李渤见李焕醉得厉害,眉头皱得几乎能够夹死苍蝇,他心中惦念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心中升起了不耐烦。
他冲着旁边扶着李焕的人开口道:“将老爷带回正房,交给夫人。”
解决了李焕,李渤又将视线移动到屋里的李洞和婉娘,对待亲兄弟,他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直接让人将李洞拖拽了出来。
李洞迷迷糊糊的奋力挣扎,力气小得出奇,李渤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直接挥了挥手:“送回他的院子,交给弟妹。”
最后,李渤又叫人将婉娘牢牢的捆起来,对上她清明的双眸,忍不住发出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要做什么?”
婉娘冷冷的看着李渤,没说话,但眼中却渐渐升起讽刺的意思。
李渤挥挥手,命人将婉娘关入柴房看管起来。
回到正房,李渤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夫人周氏听,周氏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语气变得十分冰冷,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下心中的怒火。八壹中文網
“行了,带我过去看看。”
李渤正要带路,就见周氏的身体突然晃了两下,仿佛在下一刻便要晕倒在地上。
杨嬷嬷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周氏,开口道:“夫人,奴婢扶您去歇息吧。”
“这个时候,你让我怎么歇?还不赶紧带我过去瞧瞧。”
这是什么?孝期纵欲啊!如果被人知道了,老爷这辈子就毁了,还可能会影响到她的亲生儿子,这是她绝对不会允许的。
“可是您的身体……”
杨嬷嬷还想再说什么,被周氏狠狠一瞪,连忙闭上了嘴巴,低头扶着周氏,跟在李渤的身后向外走去。
周氏到的时候,李焕倒是醒了过来,不过仍是神志不清。
他毫无章法的挣扎,将领口处扯得凌乱不堪,胸口处更是露出了一大块干瘦的胸膛,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热……热……”
周氏怒气冲冲而来,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想要发泄。
可是,当她瞧着李焕醉得人事不知的样子,知晓自己现在说什么,恐怕也不会得到任何反应。
她紧紧的抓着杨嬷嬷的手,最终闭上了眼睛,放弃了将他喊醒的想法:“让他睡,睡个够!”
“夫人……”李渤抬头看向周氏,语气里有些不赞同。
周氏却冷声开口道:“你瞧瞧他这个样子,能做什么?就算是去了,也是吓着孩子。”
她说完这话,便自己转头,离开了这个屋子。
李渤站在原地等着,直到他身边的小厮跑过来禀告说,二太太郑氏的胎呱呱落地了,这才离开,临走前还吩咐下人,照顾好老爷。
弦月西坠,二太太郑氏的胎呱呱落地。
李渤跑回去,见果真是个女儿,虽然喜欢,却也掩不住失望之色:“只盼着先开花,后结果吧。”
郑氏受了大罪,歇过一晚了,却还是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喜乐端来大厨房炖了一晚的老母鸡汤,郑氏却喝了两口就不想吃了。
喜乐没办法,只能包了几个银锞子,厚着脸皮来找月檀。
她也是没法子了,但心中想着,既然自家太太在临产的时候,只能吃得下月檀做的饭食,就全当试试看,请月檀操劳操劳。
月檀闻言,心里有些吃惊,也有些忐忑。
她只是见识多些,讨巧的花样子会一些,让她做些点心、药膳还成,这平常的饭食她哪儿能比得过大厨房师傅们的手艺啊?
再说了,如今玉桑远在别院照顾孙少爷,罗兰一直窝在房间里备嫁,蔷薇则被安排出府,不知去做什么差事了,其他的小丫鬟要不就留在了郡公府,要不就都遣散了。
李景明身边只剩月檀一人,带着雀时燕意二人忙碌,哪里有空一日三餐的按时给郑氏做饭。
“好妹妹,那把你那藕粉再匀我两包吧,我们太太旁的吃不下,我让人从外头买的偶然,也不如你的那个味道好。”喜乐两只眼熬得通红,还笑着请求。
月檀松了一口气,当下拿出两大包来:“这是我新做的,你全都拿去吧。”
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半包打开的,当着喜乐的面,用手指拈起一点一捻,粉质呈肉红色:“别处产的藕粉你这样捻一捻都是白色,独西湖藕粉是这个颜色。”
喜乐见她这么好说话,脸上也放松了些,不由得絮叨了两句,太太的身子太虚了之类的话。
月檀好人做到底,就说:“我听说,刚生下孩子的产妇,是不好太早吃这些藕粉、鸡汤的,反倒是那些平民百姓家吃的鸡蛋小米粥,更合适产妇用……”
小米粥补血消食,最适合郑氏这种产后胃肠还没恢复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