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在这里抨击朝廷和皇权的言论,不得外传,谁若是违背,会遭到碎玉轩背后势力的诛杀。
就算朝廷听到一些风声,也抓不到人,更没有证据给人定罪。
这也是碎玉轩备受推崇的一点。
在这里,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发表自己最真实的观点和看法。
所以这些人就算当众表达对朝廷和皇帝的不满,也不担心会惹来祸端。
“千年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国的先祖们,也曾彼此征战不断,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难道,我们现在也要宣扬,将其他三国赶尽杀绝才对?”
夏沉烟的声音不算大,但她说话时有一股底气,就算是在这样纷杂的环境中,也能让自己被人听见。
那名扬言要将异兽杀尽的青年一窒。
虽说在这里言论无罪,不过在场的不止有朱雀国人,若是真说出要与其他三国为敌这样的言论,那可比说朝廷的坏话要严重多了。
“这、这个……”
“这怎么能一概而论呢?”任冬绫皱眉瞪着夏沉烟,“我们都是人族后代,那异兽都是兽类,畜/生的命能跟人命相提并论吗?”
“对对对!没错!”青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叠声地附和任冬绫。
夏沉烟微微扬眉:“满脑子只有打打杀杀,你觉得你跟野兽有什么区别?”
“你!”任冬绫脸颊一白,颇有些气恼。
这个死丫头竟然说她跟野兽一样!
夏沉烟冷漠补充:“哦,对,野兽至少不会那么多废话,成天搬弄是非。这么比起来,你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夏沉烟,你找死是不是!”任冬绫恼羞成怒,劈手一道光打了过来。
三楼上,扶着窗框的修长手指倏地燃起一团火焰色红光。
“砰砰砰!”
三道响声几乎同时炸裂。
任冬绫那道浅薄的灵力,在这三股力量的撞击下,眨眼粉碎,任冬绫则被这股汇合的巨力反击中胸口,整个人直接往后飞了出去,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同行的吴琅眼疾手快纵身而起,凌空接住任冬绫,才避免她撞在墙上。
如果只是两股力量对峙,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阵仗,然而出手的人,似乎都没有预料到另外两股力量的出现,因而全都撞在一起。
灵力相撞掀起的巨大气浪,把周围好几张桌子都掀翻了。
本来碎玉轩也有维护秩序的护卫,可那些人根本没来得及出手,事情就成这样了,不禁看得一愣一愣的。
夏云影:“……”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他出手是控制了力道的,最多挡住对方的攻击,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过,其他两道攻击是怎么回事?
夏云影回头看向三楼,夏沉烟同时也在看三楼。
没错。
刚才有两道光,是从三楼来的。
“什么人,敢对本小姐动手?给我滚出来!”勉强站稳的任冬绫气急败坏地指着三楼大骂。
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要是不找回点颜面,让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三楼不少窗户都开了缝,大部分都是因为听到刚才的大动静,开窗查看情况,根本分不清刚才那两道灵力分别是从哪里发出的。
“怎么,敢做不敢认吗?”任冬绫脸色铁青,手一挥,冲着手下吩咐,“你们去把那些人都给本小姐抓来!”
她的手下们还没来得及走,就被碎玉轩的侍卫拦住了。
“这位小姐,这里是不能随便乱闯的。”
“你们知道本小姐是什么身份吗?就凭你们这种低等贱民,也敢拦本小姐的路?识相的都给我滚开!”任冬绫正在气头上,大有要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攻击她的人揪出来的架势。
她的手下仗着主人的命令,企图硬闯,碎玉轩的护卫也不肯相让,一时形成了对峙。
“任大小姐!”
碎玉轩馆主竹石先生走上前,恭敬地作了个揖,“您是第一次来碎玉轩吧?此处的规矩,三楼上的贵宾都是绝对不能打扰的,还请任大小姐勿要坏了规矩。”
“规矩?小小一个碎玉轩,也配跟本小姐谈规矩?若是本小姐愿意,你信不信明日就让人拆了你这破地方!”
任冬绫从小被众星捧月惯了,根本没把一个小小的碎玉轩馆主放在眼里,哪里会轻易服软?
竹石先生不卑不亢地说道:“礼部无调兵权,我们碎玉轩正当经营,也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任大小姐是要动用任府的私兵,还是尚书府的人,来拆了这碎玉轩?”
“拆你一个碎玉轩,我……”
任冬绫正要放狠话,被吴琅拉住了。她还想说什么,又见吴琅眉头紧皱拼命对她摇头。
“摇什么摇?区区一个碎玉轩,本小姐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他们!”
任冬绫这大小姐脾气上来,根本控制不住,一股脑地咒骂。
“任大小姐好大的官威。”夏沉烟幽幽说道,“除三品以上武将外,其余朝臣皆不可养府兵,否则,视为谋逆。”
就算是护院,也必须严格限制数量。
任冬绫一滞。
她虽然在学院里是倒数,对律法不算特别熟悉,但不能养府兵这种事,她还是知道的。刚才也是在气头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差点被带到坑里去了!
“我……”
“至于尚书府的人,拿的是公家俸禄,即便是尚书大人,也不可以调动为私用。否则,则是滥用职权,按朱雀律罚奉半年,若情节严重,革职。”
夏沉烟一字一句,把任冬绫的狠话堵了回去。
竹石先生赞赏地看了眼夏沉烟。她把他想表达的话,都说出来了。
任冬绫再蠢,也回过味来,知道自己差点被这碎玉轩的馆长下了套,说出不该说的话,怒道:“你竟敢故意误导本小姐?你以为我们任府的护院都是白请的么!”
“若是任大小姐执意要带护院上门来闹事,在下定会报官处理。”竹石先生略微颔首,说出的话不卑不亢。
私自带护院来拆楼,那可就是京兆府的案子了。
“你以为本大小姐会怕京兆府么?就凭你一介布衣,还敢威胁本大小姐?”任冬绫厉声道。
“小人不敢。”竹石先生微微笑道,“不过小人拦着您,其实是为您好。这三楼上的人,都是碎玉轩的贵人,即便身为礼部尚书小姐,您也未必开罪得起这上面的某些贵人。”
任冬绫冷笑一声,一副不信的样子。
可这时候别说三楼的人出面,就连周围原本附和过她的那些人,此刻都有不少对她怒目而视。
这碎玉轩可是他们在这艰难世道上的一片净土,不管是什么人想要毁掉它,那就是所有人的敌人!
“礼部尚书又怎么样?你别欺人太甚!”
“敢毁了碎玉轩,你也别想好过!”
“……”
任冬绫攥着拳头,咬牙道:“一群贱民,也配跟本小姐叫板?你们……”她虽然自视甚高,但周围骂声一片,她多多少少也有些心虚了,于是她目光一转,看向罪魁祸首——
“是你们!”她指了指夏沉烟和夏云影,“都是你们的错!刚才、刚才是你出手的!”
那三顾对抗她的力量,除了两股来自三楼,还有一股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发出的。
夏云影!
她记得他!
上次在大街上,这俩兄妹一唱一和,可是让她丢尽了颜面!
“你出手伤我小妹,我们只是自保。谁让你太招人恨,连路人都看不下去,忍不住出手阻止你,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夏云影耸了耸肩。
“你找死!”任冬绫气急败坏又要出手。
竹石先生提高了声调:“任大小姐!画坛大会比试仍未结束,您若是再继续闹事,小的只能斗胆将您和您的所有同行友人,一并请出去了!”
任冬绫掌中光芒萦绕。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咽不下这口气,但真要出手的话……
“任大小姐……”吴琅抓住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用眼神示意台上。
馆主已经说得很明白,是把所有跟她同行的人都赶出去。
也就是说,包括今天参加比试的赵经纶。
碎玉轩一年一度的比试,推选出的胜者,基本可以奠定在这一行内的地位基础,也就是,拥有了一定的号召力。
虽然任冬绫根本看不上这些落魄文人,也不知道她爹和荣王干嘛非要笼络这些不入流的家伙,可有她爹的嘱托在前,要是被她搞砸了这件事,没法跟荣王交代!
任冬绫咬着后槽牙,扬起的手掌虚握成拳头,有些下不来台。
还是吴璎上前解围:“任大小姐,以您的身份,何须跟这些人计较?这不是自降身份么?消消气,咱们可是陪赵公子来拿魁首的!”
她顺势拉下任冬绫的手。
任冬绫也就顺着台阶下,被任冬绫挽着胳膊,转身走回台下去,才算稍微平息了事态,但还是有不少人对她白眼相向。
不过这里只是西南一角,大厅那么大,还是有相当部分人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只知道这边发生了一点争执。
台上的比试仍在继续,直到一个时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