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甲听了这话，不由苦笑一声。
虽然小队长严格盘查是职责所在，但被人搜身实在不爽。要不是姑爷不幸死了，我们才不会来呢。
林肆拱了拱手：“在下林肆，奉命送姑爷回乡。”
“姑爷？”小队长看向漆黑的棺木，脸色一变，“难道？！”
“是，”林肆实诚地道，“姑爷在回北地的途中，被暗杀身亡。”
小队长略一沉吟，随手点了个兄弟，叫他去赵公馆里面报信，吩咐其他兄弟：“所有人，盘问搜身，棺木打开，仔细搜查！”
前边的岗哨，周老大的人见到这边的动静，也各自派了几个人过来帮忙。
不就是搜身吗？林肆很淡然，身体很放松。
在北地的时候，他时时压抑，处处小心，各种感知反馈到大脑，就慢了半拍不止，让本就浅淡的情绪共鸣越发微弱。
就如他看见花开，会有生命绽放，美到极致的欣悦之感，但当他清楚地察觉到这一事实时，什么欣悦，什么感动，都只剩下一道缥缈的影。
出了北地，他很轻易地就体察出冬夜的黑与冷。
到了凤关，一直压在头上的什么东西，仿佛一下子就去掉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小队长对他们很防备，却不存折辱之心。林肆理解他的谨慎，也不介意他搜身格外细致。
赵清玠的棺木被打开来，敲击木板，细听声响，又伏地查看底部，确定没有夹层。又小心地翻动尸体，轻轻扇风，鼻翼翕动，嗅了嗅，气息正常，没有火药味。
检查完毕，又看过婚书，棺木却依旧不能从赵公馆的大门出进入。就算赵清玠是林大帅的乘龙快婿，回了赵公馆，仍然是赘婿之子。
自从赵存续被软禁在翠竹院，赵公馆就开了一道小门，用两道墙夹了一条通道，直通翠竹院，方便丧嫁之事的进出。
赵清玠的棺木便由此门抬进去，暂放在翠竹院的院子里。
虽然赵清玠回来只在赵公馆前院晃了一下，都不曾进来看看老爹老娘，柳氏仍是不舍得责怪心爱的长子，继续做着长子手握大权，衣锦还乡，接她去享福的美梦。
哪里想到，他突然就死了。一点儿也不风光，躺在黑漆漆一看就特别普通的棺木里送到她眼前。
柳氏无法相信，她木着脸，站在棺木旁，愣愣地看着赵清玠浮现尸斑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蓦地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随即嚎啕大哭。
林肆吓了一跳，没什么诚意地劝道：“请节哀顺变。”
赵存续也是老泪纵横，他的几个儿子，赵清玠是他最喜欢的，也寄予厚望的。
柳氏给他生了两子两女，长女嫁了，次女清姝，与荣家有婚约，即将出阁。
长子赵清玠，娶了林大帅的女儿，本该前程光明，却半途折翼，怎不让人叹惋？
还有一个小儿子赵清珉，今年十九岁，入了东南军，与他不亲。
赵存续一边心痛，一边忍不住阴谋论：赵清玦那个讨债的失踪了，说不定已经死了，沈时玉是不是担心赵清玠出人头地，反过来对她不利，就先一步下了毒手？
在财政司忙碌的沈时玉打了个喷嚏，按着文件等她批示的下属关切地问道：“沈司长，可是身体不适？”
沈时玉轻咳一声，摇了摇头：“没。”哪个王八羔子在念她？
柳氏哭得涕泪横流，差点儿抽过去，缓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怎么没看到老大媳妇？”
随从甲回道：“我们小姐伤心过度，小产了。”
“什么？”柳氏眼前一黑，哀嚎道，“我的孙子！”
她目光凶狠，扫过林肆等人，咬牙切齿地道：“这个没用的废物！我儿子没了，她竟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这是成心断了我赵家的香火啊！”
林肆也很不喜欢林二小姐，但柳氏这话更让他不高兴，他挑了挑眉，淡淡道：“什么赵家的香火？就算这孩子生下来，那也是林家的！”
柳氏面上凶戾之色仍在，恶狠狠地反问道：“什么意思？”
随从甲笑道：“姑爷是赘婿。”
柳氏的话顿时哽在喉中，赘婿！她的丈夫是赘婿，她的儿子也做了赘婿，她这么造了什么孽？
因赵存续是赘婿，柳氏并不敢拿赘婿说事。林小姐是大帅之女，比沈时玉当年更有权势，她可怜的儿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林肆看她一眼，淡定地挪开目光，冷哼了一声：“小姐小产，大帅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便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你不知感恩便罢了，竟敢埋怨小姐？”
柳氏抹泪的手一顿，脸色扭曲：“莫非是梅香？”
“对，有个叫梅香的，找到大帅府，闹了一场，气着小姐，因此小产。”林肆道。
“这个不得好死的小贱人！”柳氏破口大骂。
“她已经死了。”林肆轻描淡写地道。
柳氏怒冲冲地啐了一口：“死得好！老天不长眼，没叫她落在我手里，否则定要将她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是谁！”赵存续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开口，“是谁杀了我儿！”
他只是看着冷静，其实手脚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得知赵清玦失踪的消息时，他不曾有丝毫的失态，内心深处甚至有几分窃喜。也许是因为，只得一个消息，不曾看到赵清玦的伤，也不曾看到赵清玦的尸体，就没有实感。
但赵清玠不同，装着赵清玠的棺木，带着致命伤的赵清玦的尸体，泛上尸斑的赵清玦的脸，就在眼前。
“抱歉，”随从甲摊了摊手，“我们也不知道。”
赵存续捏紧了手，修剪打磨平滑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浅浅的月牙，他一脸悲愤：“大帅的女婿死了，你们都不肯为他查出真凶吗？”
“瞧您说的，我们不是到凤关来查了吗？”随从甲淡淡道，“在北地，谁不知道姑爷是我们大帅的女婿？谁敢动他？”
他这话毫无根据，就是在误导赵存续。
这样的直钩，赵存续还咬了：“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