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议定,接着便是各自准备了。
赵公馆这头,赵清琬的嫁妆是打她生下来,沈时玉就在给她攒了。这些年下来,品种繁多,数目庞大。
沈老爷子过世时,他的私产亲近的小辈们人人有份,又心疼孙女身体娇弱,往后请大夫吃药花销必然不少,大头的都给了赵清琬。
沈放未婚无子,对赵清玦兄妹很是疼爱,好东西也送了不少过来。
赵清玦更不必说,对唯一的亲妹上心得很。沈放觉着外甥女不必嫁出去,就在家中招婿,或者干脆养小白脸快活,都是被他带歪的。
零零总总的,加在一块儿,装满了好几个库房。
佟秀凝拿着单子,挨个库房清点,把一些过时的老物件理出来,再添时兴的东西进去,重新誊抄入册。
赵清琬的嫁妆比赵清珉的聘礼多出数倍有余,帮忙整理的赵清妤却没有丝毫不满。
赵清琬是沈时玉的亲生女儿,她继承母亲的财产,是天经地义。而柳氏进赵公馆的时候,只有一身新衣,兜儿比脸还干净——赵公馆给的聘礼尽数被柳家留下,给柳氏的弟弟娶了媳妇。
得知父亲的赘婿身份之后,赵清妤越发觉得沈时玉厚道了。她也是念过书的,很是明礼知耻,还隐隐替沈时玉感到不值:就她父亲那样儿,要眼色没眼色,要担当没担当的男人,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能跟着嫡母享福。
赵清妤这般想着,手上更加麻利了。
赵公馆虽富裕,却不铺张浪费,这些整理出来的老物件也不是就扔掉了事,瞧着合用的,值钱些的会赏给得力的管事,实用的也会捐一部分到善堂。
魏家人口简单,但魏屿在外,难免有应酬,偶尔还需打点上峰,小叔子小姑子要读书,还有女儿要养,虽不至于入不敷出,但赵清妤颇有危机意识,绝不肯坐吃山空的。既见着了这些东西,她也不是为了面子活受罪的款,当即就向佟秀凝讨要了一部分布料。
赵清琬因身体原因,几乎不出门,但她每月都做新衣服,用的都是其时流行的料子与花色,过时的布料她也不会再用。赵清妤并不挑剔,布料做不成衣服,还可以做鞋子。小叔子与小姑子这两年都长得快,衣服鞋子都换得勤,能省一点是省一点。
佟秀凝管着赵公馆的内务,手里就没差过钱,但她知道维持开销的难处。赵清妤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丫头简直不像是赵存续跟柳氏的种。
打小,赵清妤就知道攒钱,念书识字之后还特别细致地记账,衬得有爹妈补贴,试图跟赵清玦比阔的赵清玠跟冤大头似的。
佟秀凝也正忙着,赵清妤开了口,她随意应了一声,让赵清妤自己挑些喜欢的。
相比之下,赵清珉给梁家的聘礼就没这么费事儿了。
除了整理聘礼与嫁妆,新房也得布置起来。虽有父孝在身,嫡母又病重,但红白事一向不冲突,赵公馆上下都收了素色。
大帅府那头,展少帅的婚事是头等大事。
陆氏被圈进了小佛堂,大帅府的内务大权就落到了陈红岫手里。
陈红岫没有儿子,她是亲近展少帅的。与展少帅相关的事务,她打理起来,比陆氏更上心。
这也是她与陆氏的不同之处。
陆氏是展少帅的亲娘,底气十足。虽一心为幼子谋算,不拿长子的利益当回事儿,但她行事不走心,显得没心没肺,落人话柄。她没有想过,她既不慈,展少帅又如何能真心孝顺?
陈红岫只是个姨太太,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妄想展少帅把她当娘敬着,但她事事为展少帅着想,陆氏的枕头风从没成功过。依附未来家主并不可耻,又能混些情分,往后得个善终罢了。
本来,少帅与赵小姐定了二月完婚,大帅府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结果,赵小姐的亲爹赵存续把自己作死了。展大帅没叫停,陈红岫便当不知道这事儿,该如何便如何。她估摸着,年后会掀起一股子女是否需要为赘婿守孝的议论。
没想到,竟先等来了沈时玉病重的消息。
沈时玉这个人,陈红岫并不陌生。鼎鼎大名的女财神,东南财政司长,展大帅的心腹重臣。
陈红岫心里是很有些羡慕沈时玉的。事实上,任何一个在这样的时世里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人,她都很羡慕。比如曾氏,比如展夫人。
曾氏与展夫人无疑都是非常有才华的,但她们能安逸地生活,不必被风刀霜剑相逼,或多或少是借了展大帅的势——她们是展家人,展大帅理所当然地将她们护在羽翼之下。
沈时玉不同,她是臣子,是下属,若稍微表现出力不从心,展大帅立刻会提拔更有用的人来顶替她的地位。
沈时玉的才干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但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试图谋夺她的位子,但从没人成功过。
沈时玉病重,对赵公馆,对东南军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展大帅现在已经开始头疼,要提拔谁来接她的班了。
展佩琪也被这消息震得脑子一懵,真的假的?年前少帅与赵小姐订婚那日,她还见着沈时玉了,那时沈时玉还面色红润,精神奕奕,根本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啊。
懵过之后,她立刻想到,自己的丈夫做生意也很有一手,财政司长的位子,可以搏一搏。若父帅心中已有了人选,定了新任的财政司长,那财政司其他的位子也难免要动一动了。自己丈夫做不得司长,别的小职位总是可以的。
“妈,你觉着——”展佩琪腻在陈红岫身边,撒娇地叫她。
她虽不是陈红岫生的,但是陈红岫一手带大的。她心里想什么,陈红岫一眼就瞧出来了,淡淡道:“稳着些。少帅成婚前,莫要打听财政司的事儿。”
展大帅重义,沈时玉对他忠心耿耿,为东南军的发展立下汗马功劳,又许以爱女为少帅之妻,不曾提出任何要求,展大帅或许会亲自与沈时玉商讨财政司长的接任者与财政司职位变动,但此时此刻,旁的人不长眼提了,是讨不着好的。
展佩琪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乖巧地点点头,帮着她处理事务。紧接着,母女俩就听说大小姐展佩瑶同展大帅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