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不明白，话题怎么一下子就转到念书上去了。
赵清玦看了周瑾一眼。
在他看来，蠢分两种：一种是天然懵懂，没开窍，一种是教都教不会的。
周瑾属于第一种，林二小姐属于第二种。
林肆‘已死’，作为周老大的儿子，周瑾还是会觉得不安，是因为他的思想还不够成熟，心境还不够开阔，处世还不够从容。
这跟他过去的经历有关，只能慢慢改善。念书可以启智，可以明理，虽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能让人摆脱蒙昧，独立思考。
“这、这……”周瑾有点儿慌乱，“赵大哥，我怕我学不好。”
周瑾学武是很有天分的，这一个月，他得到了十分密集的赞赏。周老大自是不必说，倾囊相授，不吝夸赞，许二爷也有意将一身本事传给他。
念书的话，就比较没底了。周瑾在大帅府单是活着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理，林大帅连他的死活都不管，又哪里会管他有没有开蒙？他现在认得几个字，全靠他好学。
不好学不行，帅府的千金少爷姨太太若是不高兴了，就会揪着他问话，答不上来免不了一顿罚。
与其说他是好学，不如说他是求生欲强烈。
对于念书，赵清玦倒是经验丰富，无外乎天分与勤奋。虽说天分高低在结果上是天差地别，但只要勤奋，终有所得。
赵清玦淡漠地道：“那就好好学，一年不成就十年，十年不成就二十年。”
赵清玦淡淡道：“好好学，一年不成就十年，十年不成就二十年。”
周瑾听得心中一紧：“赵大哥，我都十几岁了……”
“十几岁怎么了？”赵清玦眉头微蹙，“只要想学，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再说，你之前是被耽误了，又不是愚钝不堪学不进去。”
他表情虽严肃，口气却和缓，周瑾放松下来：“我知道了。”
赵清玦满意地道：“今日好好玩儿吧，待开始念书了，就不得闲了。”
“嗯。”周瑾点点头，一脸的信赖，“谢谢赵大哥。”
说罢，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赵清玦理了理袖口，淡声问道：“更三可在？”
候在一旁，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小厮回道：“在。”
“传他过来，我有事问他。”赵清玦吩咐道。
“是。”小厮一个闪身，就消失了，仿佛从没来过。
更三取自‘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三更倒过来就是更三。
阎王索命，从不失手。更三是赵清玦手里藏得最深的一张牌，就连周老大跟展大帅都不知道。
刚刚在房中候命，却没有让警惕性极强的周瑾生出一丝警觉的小厮是更五。
赵清玦出差西洋这段时间，更三与更五就在赵公馆，暗中保护沈时玉母女与佟秀凝母子。若有人对他们几个出手，格杀勿论。
所以，趁着赵清玦不在，仗着自己是林大帅的女婿，就敢趾高气扬地回来谋夺家产的赵清玠死了。
梅香背叛正心院，赵清姝推赵清琬落水，翠竹院狼子野心，蠢蠢欲动，北地亲卫恶客欺主，本就踏上了死途。
只不过，赵清琬的处理更好，更三就没有亲自动手。
赵清玦也觉得赵清琬的处理不错，现在他觉得林二小姐有点儿烦了。
*
林五爷不再纠缠林肆诈死的事情之后，展大帅就与高永换地方详谈了。
谈判的事情，谁急谁就落在下风。
高永更显焦虑，所以他也不打算兜圈子，直接亮出诚意来。
关外的矿藏，草原的马匹都可以谈，且高永保证，价格是最优惠的。
当然，这是有条件的：东南必须与关外结盟，第一批的铁与煤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东南要提供给关外一千条枪。
若展大帅同意结盟，并签下盟书，昭告天下，高永立刻发电报通知九格格，煤铁立刻装船走水路送来。八壹中文網
这诚意当然是相当的足了，但展大帅并没有立刻答应。
他叼着烟斗，沉默片刻，开玩笑似的问道：“高尚书，若这回不能与东南达成结盟的话，你会如何？”
高永与展大帅是老相识了，虽也骂过他，但对他的忌惮远远低于林大帅，闻言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
与东南结盟是最好的办法，若选西南，一则卫秀这个人，他摸不透，也信不过。连父兄都能杀的人，毫无道德底线，出卖盟友岂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二则，西南与关外之间隔着北地与东南，若北地与关外开战，东南的立场会直接影响西南的决策。
若选中原，宋渊倒是正经的将门之后，成为新任中原大帅之后，还没有公开露面过。据探子回报，帅府动作频频，都是针对军队的。具体如何，却不得而知。
事实上，从去岁秋末，各兵镇都收紧了消息渠道，打探消息越发困难了。关外的处境让高永如此忧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闭目塞听，消息不对等。
展大帅食指在桌上一点一点，肃容道：“高尚书，你当真能做关外的主？”
“展大帅信不过高某？”高永脸色不变。
“我不是信不过高尚书，”展大帅淡淡道，“我是信不过保皇党。”
“这话怎么说？”高永皱眉。
“若东瀛越过北地，扶持废帝在关外复辟，再册封已经尝过权力滋味的九格格为辅政公主，你觉得，为了向东瀛展示诚意，他们会怎么做？”展大帅悠悠问道。
若关外是高永全权做主，他开出这样的条件，展大帅不会多做犹豫，便要握手结盟，道一句合作愉快了。
可高永上头还有个九格格，哪怕她是傀儡，做不得太多的主，她还是能掣肘高永。更何况，还有到了关键时刻永远在拖后腿的主和派。
作为主战派核心人物的高永，离开关外，亲自到东南来，与展大帅一唔，诚意是够了，但他，做错了。
春寒料峭，高永出了一身冷汗。
若展大帅的假设成真，以他对九格格的了解，她与废帝一定会杀了他向东瀛投诚——铁煤卖给谁不是卖？关外让给谁不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