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上,行人络绎不绝。
糕点的香气与热气飘散混合在一块儿，衬得叫卖声分外响亮。
有青衣人驻足，低头跟卖桂花酥的老丈笑谈一会,伸手拿走了一份热腾腾刚出笼的桂花酥。
而后，桂花酥一路被仔细护着,捧到了另一个人跟前。
“先生刚才去买了这些？”明祁垂眸瞧着纸里包着的点心。
点心乳白色泽,又透着点浅黄,小小巧巧的，称得上是玲珑可爱。
明祁伸指捻起一块,放入了口中。桂花酥柔软得几乎入口即化，只留下清浅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间掺杂一丝甜意。
“据说是这儿最有名的点心了，阿祁感觉如何？”顾衡含笑问着明祁，手中还不忘沏上茶,放在了明祁手旁。
明祁睫羽微弯,乌黑的眼眸也透着笑意,“是很好吃。”
顾衡满意地支颐起下巴，“但不能多吃。”他说着，示意明祁看向沏好的茶水。
清透的茶水上还余着丝丝缕缕的雾气,但随着茶楼中的三寸惊堂木赫然一响，便悄然散去了。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话语声响起,“话说当初，秦家可谓是江湖鼎鼎有名的大派……”
“奈何家门不幸啊——”
台上的人摇头晃脑，说着深远的往事,叹着悲欢离合。底下的人也说着往事,言语间尽是笑意满满。
“少庄主前些日子又来信了。”顾衡含笑道。
明祁侧眸,微微拧了眉,带着点对继承人的不满，“又有病人了？”
“估计是的。”顾衡笑吟吟说道。
“明天我们就走。”明祁说着，带着点不甘不愿的闷闷不乐。
他们从存玉山庄出来，就是为了休息一阵。主要是为了让顾衡休息。
自从顾衡帮助那些暗卫叛逃之后，就没有再理会朝廷的事情了。
后面回到了存玉山庄，看了存玉山庄的藏书之后，才想起那些暗卫中的女子修炼的那种秘笈来。
那时朝廷的混乱刚好结束了。
几个皇子间的纷争终究让高高在上的皇帝跌落，耗尽了心力，等回过神来，朝中皇子死的死，伤的伤，江湖中埋下的暗子也没得差不多了，偏偏一直算计的存玉山庄，不仅好好的，没出一点事，就连原本被他看成死人的明祁，都治好了身体，还成为了大宗师。
如此相较，更让皇帝觉得怒不可遏。
奈何，没有了致命缺陷的存玉山庄，已经不是皇帝能随便算计的了。
惊怒交加，又思忧过重，在选出太子之后，皇帝便坚持不住，直接卧病在床了。
重病之下，皇帝有心无力不能治理朝政，就只能成为了太上皇。
朝廷改朝换了代，而新皇，就是纷争之中的胜利者。
这位新皇一登基，就马不停蹄地派人前来跟存玉山庄示好来了。
不管如何，朝廷与江湖双方，在没有对彼此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总是不会撕破脸的，面上都是你好我好的姿态。
存玉山庄接受了朝廷的示好。
而那时顾衡刚好针对那个秘笈研制出了相应的药物，便顺手将那些药物交给了明源，让明源去处理，送新皇个顺水人情。
当然，这个人情，新皇不拿也得拿。
那些暗卫效忠于他，偏偏又不是愚忠。当初朝廷为了让那些女子施美人计，可是把那些女子教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读书使人明理，再加上朝廷洗脑的所谓“大义”，那些女子与其说是效忠新皇，倒不如说是选择了新皇。
在这种情况下，新皇要么在登基后将这些人尽数杀死，要么，就得努力收服她们。看新皇的动作，就知道，新皇选择了第二种。毕竟，数十位一流高手，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谁能说杀就杀呢？
而有了这些药物，就能让这些好用的下属其免其一死，新皇自然要救，而且这样一来，既免得人心寒，也能够趁机施恩。
于是，抓住这一点，明源面不改色地拿着顾衡给他的药，狠狠地敲了新皇一笔。
自那时起，新皇便与明源杠上了。
新皇心知，在明祁与顾衡眼中，他不过是小辈，与明源打打闹闹，只要不动真格跟他父皇一样，那就无关痛痒。八壹中文網
所以，在明祁与顾衡的默许下，明源与新皇开始了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路。
“阿源真是愈发的没用了。”明祁眸色冷淡，对着顾衡嫌弃着自己的继承人。
对着前来赔礼道歉的那些门派，明源言笑晏晏就下了狠手，做事做得十分完美。
偏偏跟新皇斗法，斗来斗去，没赢过几回就算了。前些日子，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地跟着朝廷赈灾。赈灾过后新皇私库空空如也，明源私库也空空如也，甚至身为少庄主，还倒欠了山庄数十万两白银。
顾衡莞尔，“这不是阿祁默许的吗？”
要是没有明祁默许，明源敢动山庄的银两？
“可我没默许他让先生一直受累。”明祁闷闷道。
自赈灾过后，新皇与明源关系更亲近了些。
新皇微服出巡时，还顺道不怕死地来了一回存玉山庄。
而皇室的宗师，自然也是隐在暗处随行。
顾衡一向记忆很好，尤其是对仇人之时。
毒蛛手与血娘子等人当初截杀他与明祁的事情，他可一直没有忘记。
于是，当晚，明祁就在顾衡指使下将三人捉了出来。
顾衡看在新皇的面子，没有下狠手，只是让三人十倍体会了一次他当初遭受暗器时所受的苦。
第二天，他就把三人“完好无损”地还给了新皇。对此，新皇只能面上苦笑地接受着。
但是实际上，这事过后，存玉山庄门前，就不时多了些具有稀奇古怪病症的病人，来求鬼医医治。
对着顾衡，新皇这举动也就是孩子气地报复，甚至还是投其所好地报复，毕竟顾衡对着稀奇的病例一向好奇，顺手研究治疗罢了。
而对着明源，新皇更是说得委曲求全，什么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义父动了我的人，我也就做做小动作，其他什么报复举动都没有。
而这些举动，对着皇室的宗师来讲，就是新皇不怕得罪明祁这个大宗师，在为他们出气。
一件事，做得各方都是皆大欢喜。
只除了明祁，生怕顾衡受累，时常拉着顾衡出存玉山庄散心。
“阿祁还不想回去吗？”顾衡轻声问着明祁。
顾衡默许新皇的动作，研究不同的稀奇病例，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可不是为了让明祁不高兴的。
若是明祁还不想回存玉山庄，那不回去就是了。
新皇自然会知晓分寸，知道事情该停止了。
明祁摇头，沉静地看着顾衡，说着自己的担忧，“我怕先生会累。”
顾衡失笑，“不会的。”
“阿祁一直陪在我身边，”顾衡眉眼弯起，整个人犹如墨笔细细描绘后的如诗画卷，清润而端雅。他低低笑着道，“要是累了，阿祁肯定比我先知道。”
那时候，都不用他喊累了，明祁一定就抓着他的手腕，安安静静地盯着他休息。
“那先生，要回去了吗？”明祁问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顾衡，就像是一只乖乖巧巧等待主人爱抚的黑猫。
顾衡垂眸看着明祁手中的点心，又抬眼看着矜持内敛的伴侣，轻笑着回答，“不用那么急。”
“再晚些时候也无妨的。”
知道他们在外边，还被送过来的病人，自然不是急症。顾衡看过送来的信，知道那病人是眼睛出了问题，天生便见不得光。
如今那人已经被安置在了存玉山庄，到时候一治疗起来，恐怕还得耗费许久的时间。
既然如此，再在外边待些时候也好。
至于庄内的事务……
“想必依着少庄主的能力，定能将山庄打理好的。”顾衡道。
当初他与明祁去往碧落谷的时候，朝廷借着第一任少庄主的手安插进存玉山庄的探子可有大半都留在庄内，明源凭着自己的能力，就把他们抓得干干净净，如今只是治理山庄罢了，当然更不是问题了。
“嗯。”明祁应着顾衡。
于是，两人一致无视了还待在庄内的明源。
温热的茶水与清香的桂花酥被人慢慢悠悠地品尝着，私语声悄然淹没在说书先生的说书声中。
“有道是，千般算计一场空啊——”
随着茶楼的叫好声与喝彩声，有两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了茶楼。
“先生，我们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