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呕”地一声，赶紧捂住了嘴，掉头去卫生间。唐渊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他应该是吐了了天昏地暗。
这屋子的惨烈状况其实是远超过几个人的想象的。在紫外灯的照射下，几乎是满地血迹。可以肯定，这房子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而办案人员在和唐渊沟通过后，另派了另一组人员去到唐渊如今居住的房子。本以为会找出来什么蛛丝马迹，但令人相当意外的是，那栋房子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可以和本案联系在一起的地方。至于更多的细节，唐渊就问不到了。
由一个招鬼游戏，继而牵扯出一桩不知道压了多久的命案，这样的发展是在意料之外，但如今回想一切，却又合情合理。
至少……这是给了周其一个发泄口的。
去卫生间时无意经过那间房间的周其，看到了墙里的女尸吓得瘫倒在地，此后的一个多小时里，他犹如一滩烂泥般，蜷着腿蹲在沙发上，像个癫狂的疯子一般挥舞着双臂，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高喊着：“就是这个女的害死了我兄弟！就是她！”
数声的声嘶力竭后，他的嗓子哑了，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剧烈的哭嚎变成了连续不断的抽泣。
临近下午，几个人才从那栋房子里走出来。
“你去哪？回新租的房子去吗？”
脸色苍白的周其闻声看了看程昱，缓慢地摇了摇头后，他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又点了点头：“对，回家。”
也不知道楼道里的血迹清理好了没有。唐渊这样想着，对周其道：“不如你先回我那里住一晚上。你这样的状态……”
说到这里，他觉得后半段“很让人担心”的话有些腻歪，于是停住没讲。周其理解他的意思，也没有拒绝：“那今天晚上麻烦你们了。”
看得出若非逼不得已，他并不想回去。
老张并不顺路，先行走了。
这三个人挤在陈清焰车子的后座。一路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一路开到了乾坤街，坐在中间位置的周其并没下车，突然问向钟灵：“那女的的尸体找到了，那魂魄呢？是不是就不会再害人了？”
钟灵略略抬头，从后视镜里看着周其：“要真是这么简单，世间哪还有那么多孤魂野鬼。”
听到这个回答，周其苦涩地笑了笑，说了句：“也是。”就和唐渊和程昱一起，朝着通往春里小区的胡同走了。
倒是钟灵仍坐在前座一动不动，目光仍停留在后视镜中已经空了的座椅上遗落的红色。
陈清焰眼看着那三个人的身影拐进了阳光找不到的阴暗处之后，转看向钟灵的脸：“在想什么？”
“那个人……恐怕是没时间找到能帮他破劫的人了。”
钟灵说完，拉开车门走了下去。陈清焰往后看——当日钟灵给他和李卓一人一个的符包，周其的那个上面的红线断掉了，正好是与符包连接的地方，里面深灰色的砂石物质和座椅的颜色混在一起。但割裂了红色的那道黑色裂口，却是触目惊心。
这东西是为他二人挡灾的，想来这大半天的平安无事，不过犹如盖在漩涡上的假象罢了。
陈清焰将那符包捡出来，随手一扔，那红色落入了墙角积攒的脏水里，很快就被同化成了一片污色。
大抵因为唐渊处是一个和过去完全割裂的地方，周其倚在卧室的床上，脸上难得地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安稳神情，几分钟的功夫，人就睡着了。
听着周其的鼾声，一直提着一颗心的程昱略有放心：“唐渊，说实话，我真怕这哥们儿一下子受到这么多刺激，再昏死过去。”
他没等唐渊说话，又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你说他这以后得怎么办啊？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不能一个人活下去，这太可怕了。”
“回家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唐渊说着，拉开了冰箱的门，拿出一听芬达扔给程昱：“遇到这种事，在父母身边他应该会觉得安全很多。”
“……是吧。对了唐渊，我可能还要在你这多住几天，带着行李。学校不让住了，我最近也没什么时间找房子。”程昱嘿嘿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可以，不过，你不害怕？”
程昱一脸不解。唐渊提醒道：“照片。”
程昱脸上立刻一片难言的神色：“别提了，我就当不知道！诶，唐渊，你确定还要在这住？我觉得这事儿远远不止这么简单，可能背后的事儿更邪门。这房子到底还是跟那事儿扯上了那么一点关系，我觉得不太安全。”
唐渊倒是神色如常：“我交了一年的房租，提前退，拿不回租金。”
程昱立刻大叫起来：“你这找的是黑中介吧！”
“不过我还是劝你慎重。和人命沾上关系的地方，都很邪。为了租金再搭上点什么，不值。”
唐渊看着程昱咕噜咕噜地喝着饮料，轻飘飘道：“住在这里，还因为这小区的名字和我以前住的地方很像。”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一字之差。”
那双和程昱对视的眼里一片死寂，看着程昱脸上的夸张的肌肉走向回归原处后呈现出些许的紧绷。
程昱的手无意识地捏了捏易拉罐，清脆的声音一响，倒是给他自己惊了一下。处于神游状态的程昱快速地眨了好几次眼，又咋咋呼呼地叫道：“就为这个？牛啤。”
唐渊默默地看完了程昱一连串的反应，心中默默评价：“太假了。”
一听芬达喝完了，程昱的眼皮上下打着架，说是去看看周其如何，却是一沾上那张床，就不省人事地睡了过去。反观唐渊，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双眼盯着手机里的照片一动不动。
在那栋闹鬼的房子里，唐渊趁人不注意，将那张声明拍了下来。他对待什么鬼神之说向来兴趣不大，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制造了那起堪称惨绝人寰的女尸案的凶手究竟为何做出这一系列没有逻辑的行为。
那些四处散落的照片代表着什么？唐渊总觉得不仅仅只有这三张，一定还有别的照片藏在了某些他所不知道的房子里。拍摄者，可能也是行凶者，表现出对这种“物证”蔑视的态度并不符合常理。
再一次将这个案件捋顺以后，唐渊唯有的猜测就是“某种邪教行为。”
当年唐渊所经历的灭门惨案，也被冠上了这样的名号。
他忽感有些心烦，将界面切换到联系人界面。
上一次联系陈警官，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前的事情了。后来陈警官也没有主动找过自己，而算起来，陈警官现在应该已经退休了，而陈州的那起案子，多半也在定义为是交通事故后不了了之。
唐渊不确定他是否还能帮到自己，犹豫了半天，他还是拨通了电话。八壹中文網
电话另一头，为能接到唐渊的电话，其惊讶呼之欲出。寒暄几句，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谈及关于上一次略显尴尬的对话的任何内容。还是陈国伟主动截断了无意义的对话：“你今天联系我，是有事情吧？”
“是，这件事可能有点困难，陈警官，我想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
“对，但是确切的说，是找到详细的个人信息。比如名下有多少房产这一类的……”唐渊说完，补充道：“我手里有他的证件号。”
陈警官沉吟了片刻：“倒是不难办。我在局里有一些熟人能帮忙。不过，我要先知道原因。”
唐渊一早就想到他会这么问。当下他尽可能简略地将最近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了陈国伟。他边听边不断地应和，时不时提出疑问，听起来，对这起案件颇有兴趣。
陈国伟松口道：“这件事需要一点时间，大概两天？三天？说不好。我尽快。”
唐渊感激道：“谢谢。”
“不过唐渊，你有没有发现，你总是能撞上这种怪事。想想看，要有多大的几率，让你租到这么一间有问题的房子，又恰好能直接的面对事件的关联者？”
“比起当记者，我觉得你更适合去当一个警察。”陈国伟先在电话的另一头笑了起来：“结果出来以后我把那个人的信息发到你的手机。以后有什么事我能帮的，开口就可以，不过，别忘了我们都最在意的那个。”
连番的道谢声中，唐渊挂断了电话，但内心却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反而对即将到来的结果更加紧张了起来。
这几次的事件中，唐渊无一例外地都以为自己靠近了核心，但实际所有的努力都会在看似最接近的那个点上落空，所有的已知线索像是被丢弃在目的地外数公里的荒废公路上一般，真相看似就在眼前，实则遥不可及。
此刻，夜幕已逐渐降临。这间采光并不好的房子，比别的房屋更早地暗了下来。一片灰蒙蒙之中，唐渊犹如一尊雕塑，逐渐与夜色融合。而在其对面的街，万家灯火已经亮起。
屋里，愈加清晰的鼾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