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渊本来以为无需理会程昱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这个狗皮膏药自醒了以后，什么都没干，唯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渊看。
唐渊早就睡足了，只因为不愿意陪着程昱折腾才闭着眼睛假装熟睡。不过别人紧盯着的感受实在不好，所以他翻了个身，顺便将被子也蒙过了头。
“喂喂喂！”程昱一见他这样，就知道是故意的，立刻大叫着，手直接掀开了唐渊的被子：“你昨天到家就躺被窝里了，现在都十点了，还睡？”
唐渊头顶着个鸡窝脑袋看着程昱：“困。”
“别扯，你瞅着比我还精神。”程昱伸长了胳膊将唐渊拽了起来：“今天天气多好，你不陪我去看看房子透透气，岂不是可惜？”
唐渊看到程昱已经收拾好了，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程昱看他那张木头脸上全然没有表情变化，只得加磅：“请你吃饭，吃什么随便挑。”
闻言，唐渊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你说的。”
“是，不过……三百以内。”
“成交。”
唐渊点过了头，动作麻利地起身，不一会儿，程昱就听见了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半小时后，两个人已走出乾坤街。
程昱最近所找的房子距离富卓大厦都不远。今天所看的这一栋，从乾坤街走过去，也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中介一早就等在了小区的门口，手里拿着手机四处张望。
程昱直奔他去时顺便挥了挥手，中介原本紧皱在一起的脸立刻舒展开，迎着两个人走过来：“本来今天房东要跟着一起看的，刚接了个电话，临时有事走了。不过钥匙拿到了。咱们直接上去？”
说着，中介指了指小区内对着马路的第一排楼。
唐渊顺着看过去。这小区是个高层，不新不旧，应该是前几年建起来的那一批。
中介和程昱走在前面一路闲聊着出了电梯，跟在一步之外的唐渊一抬头，整颗心“咯噔”一摔。
正对着的墙面上，印满了各类红色的小广告，密密麻麻的一片在极其昏暗的楼道内，犹如大片血红的抓痕。
他往前看了一眼——程昱正低着头回复着谁的消息，并没有留意到这一条过道，跟着中介指直接进去了要看的房子。
“这房子刚重新装修过不久，本来是要给家里老人养老用的，这不，老人去三亚了，这房子就空下来了。兄弟，不瞒你说，这房子刚挂上来我就给你打电话，昨天光一天，就七八个想看的，我都拦下来了！”
中介喋喋不休中，程昱走马观花般地看完了整间房的格局。
寻常的两室一厅，朝阳，采光极好，第一眼看过去，几乎没有能挑剔出来的地方。
然而程昱并不能放心，他在每一堵白墙前，一寸一寸地挨过去敲敲打打。中介原本笑吟吟的脸在程昱不停的动作里终于难以维持。他一脸奇怪：“兄弟，你这是干嘛呢？”
程昱仅仅是动作稍微一滞，并没有回答。
他也没办法回答。
唐渊再度发挥作用，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迈了一步，看似走到窗边，实则是挡住了中介的视线：“他有点神经衰弱，对墙的厚度很在意，怕隔音不好。”
“哦，这样。”中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大手一挥：“这你放心，这几栋楼基本都是回迁户，住的都是老年人，一天都很安静！”
唐渊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应付中介的话，一双眼随意地朝着窗外看去。
一条马路，分隔了两个不同的小区。对面的小区是开放式，超市、小型的菜市场，快递驿站，还有各种小吃应有尽有，比唐渊现在所住的乾坤街要方便不少。
就在他正要收回目光之际，贴近马路的一个黑色牌匾引起了唐渊的注意。
大河烧烤。
黑底黄字的四字组合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本能地觉得毛骨悚然。且店面坐落在角落里，和灰败的边墙紧挨着。若不是唐渊的眼尾余光扫到，会很容易忽略。
“那个烧烤店是怎么回事？”
中介按着唐渊的方向看了一眼：“诶？我还真没注意，什么时候在那开了个烧烤店？”
他盯着那家店，仔细想了一下，对唐渊道：“不过应该也就是这个星期之内的事儿。上周我带客户来看房子的时候还没有。不过这店的牌子还真是怪哈，怎么弄了个这个配色？”
聊了这么一阵，那边程昱的墙也敲完了，喜滋滋地朝着唐渊走。他一句话没说，中介就已经看出来他什么心思了，赶紧趁热打铁：“兄弟，马上要年底了，这种价格便宜装修还不错的房子可不好找，你要是想好了，咱们约个时间就签合同，再拖我可给你留不住！”
“押一付三？”
中介立马回道：“可以！”
程昱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唐渊突然一句：“等一下”截断了这场热情洋溢的对话。
“程昱，过来。”唐渊往后退了一步，使程昱正在自己刚刚站过的地方，其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大河烧烤。说话间，唐渊的眼睛一直示意程昱往窗外看：“你不是说下午还约了几家？再看看。”
“我觉得这个就不错啊，你看位置也正好，而且……”
程昱的话戛然而止，视线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个角落里。
中介见势不对，凑上去要说话，却被程昱这幅瞠目惊舌的样子弄得不明所以，尴尬在原地。
三个人形成了一个静默的三角形。直到程昱回过神，转身就要走。
“诶，兄弟！等一下！”中介追上脚步奇快的程昱：“这房子，你定不定？”
程昱一个急刹，脸上的慌张呼之欲出：“我再……再考虑一下！”接着回头，快速地与唐渊对视了一眼，说道：“走。”
他几乎是逃着出了那个楼道，在路过一整片的小广告墙的时候，唐渊清楚地听到程昱倒吸凉气的声音，那句国骂就抵在他的齿间，最终被咽了下去。
他没有等后面锁门的中介，直接关上了电梯的门。
在沉默中一路下沉，直到两个人再度走到阳光下时，程昱突然猛吸了一口气，但整个人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唐渊。”程昱蹲在地上，仰着头，费力地抬眼看着被楼遮住的太阳：“你说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